說過的話,當著我們還有那些獄卒的面說的。呵,他大概以為沒人能聽懂。”
皮埃爾看似在笑,可他眼神中的憤怒與怨恨卻令老頭子想打冷戰:“我們是罪人?我們犯了什麼罪?要被這樣對待?他以為他是什麼?審判天使?他只是一個病態的!掌握一點點可悲的權力就迫不及待施虐的禽獸……”
老頭子的注意力卻不在那個惡魔說了什麼上,他吃驚地問:“舊語?老爺說的話?你會說?”
皮埃爾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老頭子喜出望外:“那……那你也是老爺嘍?嗨!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來頭!”
皮埃爾自嘲道:“如果我是老爺,還會在這裡等著腐爛嗎?”
“哎!”老頭子拖著長音表示反對,高高興興地說:“好馬也有拉大車的時候嘛!”
透過地牢的小窗,皮埃爾能夠看到監獄另一端的絞刑架,那裡永遠都懸掛著凍僵的屍體。
烏鴉成群結隊地盤旋在絞刑架上空,彷彿流動的黑雲。
“不管什麼馬,都會死。”皮埃爾的喉嚨腫得很厲害,令他說話都有些困難:“在這裡,早晚的事情。”
老頭子寬慰皮埃爾道:“你就放心吧,那麼多次點名都沒有你,下次也不會有你的。”
“你說的不算呀,老爺子。”皮埃爾苦澀地笑著。
“我可不是亂說的噢!”老頭子較真起來:“我是真覺得不會有你。”
皮埃爾有點累了,他背靠圍欄,努力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打算小睡一會。
牢房的空間不夠讓所有人都躺著,所以囚犯們只能蜷縮雙腿坐著休息、睡覺。
老頭子見皮埃爾不想說話,就沒再開口,也闔眼打起盹來。
過了一會,皮埃爾虛弱的聲音傳進老頭子耳中:“老爺子?”
“咋啦?”
皮埃爾裹緊身上的大衣,用來取暖的石頭早就不熱了:“我,我可能熬不下去了,不被絞死,早晚也要病死。”
老頭子一隻手伸向皮埃爾額頭,另一隻手貼著自己的額頭:“嘿呦,說啥吶?你燒已經退啦!過幾天,過幾天你又是個頂個的棒小夥。”
高燒令皮埃爾使不出勁,他艱難地拉起衣袖,沒有接老頭子的話,自顧自往下說道:“老爺子,你看,這有個臂環,純銀的,我十二歲生日那天,我父親給我的……”
老頭子按住皮埃爾的衣袖,老臉一紅,很是尷尬:“那個……那個……那個已經不在那裡了……”
“那個呀?”皮埃爾不解。
老頭子舔了舔嘴唇,哼哼著:“臂環。”
皮埃爾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反覆確認好幾次,這才驚覺臂環真的不在自己胳膊上了。
不敢與皮埃爾對視,老頭子咳嗽了一聲,忸忸怩怩地解釋:“不是偷,我沒偷你。你那個銀臂環……我塞給獄卒啦。你暖身子用的石頭……還有咱倆吃的麵包,都是用那臂環換來的……不然就那幾個蛇一樣的獄卒,哪能有那麼好心?你說是不是?”
皮埃爾愣了片刻,震驚地摸向耳垂:“那我的耳環……”
“也塞給獄卒了。”
“頭髮上綁著的那個?”
“也是。”
“還有……”
“都。”老頭子很不好意思:“都那啥了。”
“這……你……你什麼時候……”
“有些日子了,你睡著的時候。”
皮埃爾呆若木雞,突然,他如夢初醒般坐直,飛快脫下靴子,發狂似地在靴子裡面摸索著。
“哎。”皮埃爾停下動作,無可奈何地長嘆一聲,重新穿上靴子:“臂環什麼的……反正也留不住……謝謝你,老爺子。賄賂得好,賄賂得好。”
老頭子聽出皮埃爾並不生氣,急忙討好地幫助皮埃爾穿靴子:“嘿,我就知道你能想通。金子銀子再好,可它不頂餓啊!在監獄裡還不如一塊麵包有用!別愁,實在不行我再想法子幫你弄回來。”
“沒關係的。”皮埃爾疲倦地倚靠在圍欄上,剛才的“劇烈”運動令他的臉色有些發紅:“反正我本來也打算送給你。”
“啊?”
“我算了算我的遺產。”皮埃爾自嘲地笑著:“除了身上這點金銀,也就這件大衣了。”
皮埃爾拍了拍身上穿的大衣:“雖然髒了點,但料子是好料子。我死了以後,你拿去穿吧,別浪費了。”
“別說傻話。”
“我也有事要拜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