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火繩槍給對方背上,將靴子和馬鐙放到對方手裡,然後拍了拍肩對方的肩膀,笑著將年輕的赫德人拉了起來。
宮帳內響起一陣歡呼和喝彩聲。
成為目光焦點的年輕赫德人漲紅了臉,轉身面向眾人,有些羞怯地接受祝賀。
這時,皮埃爾才注意到,年輕的赫德人雖然個頭與老赫德人差不多高,但是面相還很稚嫩,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恐怕剛到能拉開真正的弓、而不是玩具的軟木弓的年紀。
皮埃爾有所明悟,他所見證的儀式應該是一種成人禮,很可能同時也是一種效忠儀式。
由此,皮埃爾推測,這兩個一老一小的赫德人,恐怕不是普通牧民或者逃奴,而是來自於某個歸附文朵兒部的小部落的頭人家庭。
皮埃爾在兩個赫德人身上仔細尋找,很快就發現了更多的證據——老赫德人的靴子、衣袍的做工,都比商隊裡的新白身人身上的更精緻,耳朵、手指上還戴著逃奴們普遍沒有的首飾和珠寶。
皮埃爾暗暗猜想:“百夫長難道是想透過收取人質的方式,保證這些小部落的忠誠?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然而他的猜想很快被他自己所質疑。
因為就在小赫德人接受過眾人的祝賀,與老赫德人在氈帳裡找了塊地方落座以後,又有一個新的家庭走了進來。
這個家庭是一箇中年赫德人帶著兩個年齡相仿的半大小子。
流程和之前的一樣,三人單膝跪地,兩個小傢伙折箭發誓,接受禮物和祝賀,然後在氈帳裡自己找了個地方坐。
區別在於,新來的這個家庭,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戶非常貧困的普通牧民。
甚至有可能就是逃奴,因為那個中年赫德人裸露在衣袍外的手背、脖頸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蚯蚓似的傷疤,分明是鞭刑留下的痕跡。
而且中年赫德人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皮埃爾小時候聽父親講過,草原上的赫德蠻子會把逃跑奴隸的後腳跟割開,並在傷口裡撒入剪碎的馬鬃,讓逃奴即使是在傷口癒合之後,每走一步也鑽心地疼。
兩個小赫德人也瘦瘦小小,明明看起來比前一個小赫德人更成熟,個頭卻矮了一大截。
“舅舅和兩個外甥,”皮埃爾聽到百夫長言簡意賅地輕聲介紹,“前面那個是爺爺和小孫子”。
皮埃爾感到溫暖又慚愧。
溫暖,是因為在這種場合,百夫長還怕他聽不懂,專門為他說明。
羞愧則是因為,他身為以後就要與赫德人打交道的外新墾地督軍使,居然一點赫德語都聽不懂,甚至從來沒想過要學。
儀式還在繼續,一撥又一撥赫德人走進宮帳,一個又一個年輕的赫德人立下誓言。
其中有富的、也有窮的、有人數多的、也有人數少的;
有的赫德人在收到饋贈之前、主動向拔都獻上禮物,有的赫德人一窮二白、乾脆連腳上套的都只是一塊破氈布。
皮埃爾完全沒能在其中總結出任何規律,硬要說的話,只有兩個共同點:
一,立誓的人都是赫德人;
二,他們的年紀都不大。
除此之外,皮埃爾還注意到,“交出人質”的家庭中,有一定財產的赫德家庭,明顯要比一無所有的窮人更多。
一直到偌大的宮帳幾乎要被坐滿,宮帳大門才再也沒有下一個赫德家庭走入。
皮埃爾全程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紋絲不動,到結束的時候,他的腰已經痠痛難當。
他估算了一下時間,覺得至少有三個小時,但是透過天窗看太陽的位置,大概也就過去一個小時不到。
最後一位年輕赫德人接受歡呼並落座之後,貝爾在宮帳門口露了下頭,確認所有人的儀式都已經結束。
成盆的烤肉、成袋的美酒立刻被一桌、一桌地端了進來。
宮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輕鬆。
一直安靜觀禮、僅在必要時發出歡呼的文朵兒人逐漸開始相互交談,穹廬之下很快就被“嗡嗡”的聲音所填滿。
皮埃爾輕輕活動著肩膀和後腰,忽然聽到百夫長的聲音,“騎了多久的馬回來的?”
皮埃爾抬起頭,發現此前一直保持著威嚴儀態的百夫長,正轉過頭笑著看向他。
“沒多久。”皮埃爾小聲道。
皮埃爾看到百夫長笑了笑,又問“餓了吧?”
這次,皮埃爾如實回答:“有點。”
第一張放著酒、肉、鹽、乳酪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