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塔索佇立在道旁,胡亂扇了扇馬蹄揚起的煙塵。
他眯起眼睛,望著策馬遠去的“叛軍”軍官,欣賞著後者那英俊幹練的騎馬姿勢。
“好一個杜薩克!講話做事,樣樣都像男子漢。”老塔索困惑地自言自語:“可是他怎麼就和叛軍攪和到了一起……”
同樣伸著脖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叛軍”軍官背影的,還有馬季雅·勞爾。
但是不同於老塔索眼中的讚賞與恨鐵不成鋼,勞爾的目光裡則是滿滿的羨慕、憧憬和不服氣。
勞爾的眼睛望著遠處,嘴上卻還要無謂地強辯:“您怎麼就瞧出他是杜薩克?”
“還用得著瞧?“老塔索先是一愣,隨即在馬背上笑得前仰後合,他指著自己:“我拿鼻子都能聞出來!”
勞爾不說話了,可是腮幫子還是一鼓一鼓的。
老馬季雅和老塔索無言交換眼神——勞爾的症狀,兩人再熟悉不過。
當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牛犢子”碰見一位令他由衷欽佩的人物,那人又很不幸恰好是敵人和對手時,他很自然就會變成這副模樣。
反過來,也說明這個“小牛犢子”天生就是個好鬥、大膽且不安分的傢伙。
老塔索撓著下巴,把話在嘴裡轉了三圈,最後還是說出了口:“我當初就講,非要掙個前途,那也該是把這個小崽子送去軍隊,而不是他哥……夫人就是心太軟,捨不得小兒子吃苦。您也是,您是對夫人心太軟,只能由著她。最後呢?反而要耽誤兄弟倆。”
勞爾花了一點時間,才理解了老僕話語中的潛含義。
當得知長輩間還有過這樣一場爭論時,他不禁錯愕地看向父親,雙唇開啟又併攏,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老馬季雅卻仍舊是花崗岩似的神情,望著遠去的“叛軍”軍官沉默不語。
前番雖然在哨卡遭遇了意外狀況,但是馬季雅家族的三人還是有驚無險地過關。
名為蘭尼斯的“叛軍頭目”還攔下路過哨卡的輕騎兵,熱心地拜託他們護送這三個不幸露財的倒黴蛋前往阿爾忒彌斯。
得知面前的騎手們就是降伏七鎮、威名顯赫的“狼騎兵”,勞爾險些興奮到昏厥。
眼下,既然已經來到阿爾忒彌斯城外,最要緊的事情便是救人。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以後再給你解釋。”老塔索拍了一下勞爾的肩膀,沉聲問家主:“現在怎辦?去哪?找誰?”
老馬季雅突兀舉起胳膊指向“叛軍軍官”的背影,然後重刺馬肋,箭似的疾馳而去。
老塔索和勞爾驚訝之餘,急忙打馬跟上。
一行三人繞著城牆奔行,尾隨“叛軍”軍官,最終在城西北停下。
眼前的景象令他們目瞪口呆:
阿爾忒彌斯城西北舊有的小土丘已經徹底換了模樣,青綠色的地表被揭開,暴露出黝黑的土壤;
數以千計的男人和女人正在挖掘壕溝、搬運土石,高塔般的工程機械將巨巖升起再擲下;
川流不息的馬車連通著河流和森林,源源不斷地送來切割好的板材。
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與物都正在服務於同一目標,施工過程宛如一場神聖隆重的儀式,而那名“叛軍”軍官正在走向“祭壇”——位於工地中央可以俯瞰一切的土丘。
“好像……”老塔索驚叫出聲:“好像是咱們的人!”
勞爾循聲望去,赫然發覺勞動的人當中有不少身穿淺灰色的粗布上衣和軍褲——沃涅郡守備部隊的“制服”。
他使勁揪著韁繩,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爸爸,帕爾……帕爾可能就在這裡!”
老塔索皺起眉頭,目光凝重地看向“僱主”。
老馬季雅眺望工地中央的土丘,隱約能看到“叛軍軍官”正在與另外兩人交談。
從“叛軍軍官”的姿態來看,老馬季雅確信土丘上的另外兩人就是他此行必須拜訪的目標。然而守備工地計程車兵已經注意到形跡可疑的己方三人,不斷投來警惕的目光。強行求見,很可能連聲音都無法傳進對方的耳朵就被投進監獄。
老馬季雅下定決心,他擺了一下手:“先進城。”
說罷,他一拉韁繩,頭也不回地走向阿爾忒彌斯。
勞爾不甘心地看向老塔索,後者用手勢示意勞爾少安勿躁,兩人無言地跟著家主向城內走去。
……
與此同時,在塵土飛揚的施工現場,馬季雅·帕爾半佝僂著身體,呆若木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