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茲中尉也看向東邊,但他沒有將目光投於遠方,而是掃視覆蓋著溼泥的石牆以及高地下方的壕溝:
蓋薩上校重點加強了幾字形河灣“頂角”的防禦,在那裡挖了最深的壕溝、修了最堅固的胸牆;甚至因地制宜,加固了現有的兩個畜圈, 將其改建為伸向河道的凸堡。
然而上校搶修的河岸防線越堅固,伍茲便越焦慮。
對於敵軍的進攻方向,伍茲與上校結論相同——兩人一致認為“河灣的頂角是最容易被突破的位置,也一定是敵軍的主要攻擊方向”。
除此之外,兩人的判斷大相徑庭。
伍茲中尉不安地彎折著手裡的馬鞭,語速下意識變得飛快:“長官,恕我直言!我依然認為防禦河岸沒有任何意義!我們不可能頂得住!”
中尉竭力壓低聲音,避免一旁計程車兵聽到對話內容:“但我們可以退一步,把河谷村變成伏擊場。我們可以將每一棟房屋、每一道圍牆都利用起來,先阻滯敵人的攻勢、迫使他們撤退重整、再截斷他們的尾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他們。”
蓋薩上校一言不發地聽罷中尉的諫言,瞥了一眼飄揚在教堂鐘塔上的四象限旗幟,轉身看向他最信任的部下,輕描淡寫卻又不容置疑地答覆:“不,伍茲中尉,我們必須把敵人擋在河岸。”
“如果您擔心博德上校的安危,那就在鐘塔上留一面軍旗,讓博德上校轉移到村外指揮。”伍茲近乎央求:“只要讓敵軍認為博德上校的指揮所在村教堂,不就夠了嗎?”
蓋薩·阿多尼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氣喘吁吁。
笑過之後,他擦著眼淚,拍了拍中尉的肩膀:“我要坐鎮南面的戰場,一旦開始交戰,這裡就只有你了,伍茲中尉。”
“守住河岸。”蓋薩上校說。
伍茲中尉欲言又止,最後抬手敬禮:“是。”
蓋薩上校默默給部下回了一個禮。
“既然要守河岸。”伍茲反而不再像之前那般焦慮:“那麼其他三個方向的防禦也必須加強——必須要最好被圍攻的準備。敵軍正面突破不成,很大機率會嘗試兩翼包抄。”
“你來決定,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白山郡第一大隊和雷群郡第一大隊的統管軍事長官。”
“我希望能得到騎兵部隊的支援。”
“可以,我去與博德上校、斯庫爾上校溝通。”
伍茲中尉仔細思考片刻,不打算再別的要求,他再次抬手敬禮:“祝好運,上校。”
“祝勝利。”蓋薩愉悅而輕快地回禮:“弗蘭克。”
在兩人的頭頂,太陽已經升到最高處,遠處的揚塵也越來越清晰。軍鼓聲和管號聲漫過丘陵,掠過河水,伴著溫暖舒適的微風,鑽入每個人耳中。
士兵們不約而同地站直已經僵硬麻木的身體,抬頭望向戰爭之聲傳來的方向。
“別停下!”博德上校走上前,吼聲壓倒了越來越近的鼓聲:“你現在每多挖一鍬土,都能讓你今天少流一滴血!”
三名騎手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上,為首的一人舉著綠色的旗幟。
肩膀繫著白色綢帶的聯軍輕騎兵立即迎了上去。沒有交戰,聯軍輕騎包圍著敵方信使,徑直朝著河谷村馳來。
蓋薩上校盯著那面綠旗,眯起了眼睛。
“去把斯庫爾上校請來。”他吩咐傳令兵。
……
河谷村外的小河一直都沒有名字,也從沒有人關心它叫什麼名字。
或許很多年以後,人們會因為今天的戰鬥賜予它一個具有紀念意義的正式名稱。但是目前為止,它還是“無名小河”。
無名小河北岸的開闊地,很多年前就已經被開墾出來,生長過不止多少茬莊稼,餵養過不過多少代孩童。
在正午烈日的炙烤之下,這片已經成熟、尚未收割的麥田霧氣騰騰。
三名帕拉圖軍官佇立在滾滾黃塵中央,靜靜等待他們的同窗、他們的舊友、他們的敵人。
遠處,兩名身著校官制服的騎手出現在丘陵邊緣,他們與等候他們的三名校官一樣,都沒有帶護衛。
兩人不緊不慢地朝著麥田中央的三人馳來。
這或許是天賜良機,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敵軍的統帥——對於雙方來說都是如此。
但是伏擊和刺殺最終都沒有發生,兩名效忠於大議會的校官平安無事地來到三郡聯軍的指揮官面前。
“博德學長。”薩內爾上校率先摘下軍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