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該不會是那個w!boy吧?”林森柏看著李孝培那張油乎乎的欠嘴,心裡咯噔一下,背脊發涼,預感不祥,“老爺子最多能活多久?”李孝培舉頭望燈泡,低頭思死期,咯咯噠噠嚼完一塊豬軟骨後,她目光挺堅定地答:“要讓他多撐幾天不難,醫院有條件做到,只是病人會吃很多苦頭而已。”林森柏聞言,心裡愈是發怵。從她那自私的本意來說,她可一點兒也不想讓錢五行多撐幾天,但這無關錢五行吃不吃苦頭的事。她擔心的是在錢五行彌留的時間裡,他會用他不甚清醒的大腦回光返照地說出一些比她還自私的話,譬如讓咪寶結婚之類的。如此一來,咪寶要承受的就不僅是徐延卿對帥哥的花痴,還要負擔一個死者的臨終寄託。這擔子太重了,咪寶決不可能放下。而放不下的結果顯而易見。林森柏有自知之明,在咪寶心中,她比不過“老父親”那分量,更何況還是一個瀕死的老父親……想到這兒,林森柏臉上便應景地露出了要哭的表情,連見慣了生離死別人情冷淡世態炎涼的李孝培都用力拍著她肩,由衷誇讚她演技出眾,“這才對嘛,無論媳婿,到這節骨眼上都得能裝,要能擠出幾滴淚來就更加有愛了。”李孝培個二百五哪裡知道林森柏是真的想哭,而且很想哭,倒是細心的端竹發現林森柏狀態不對,急忙將手裡的礦泉水擰開封口遞給她,冷靜勸道:“林小姐,既然都到了這裡,還是先進去再說吧。”林森柏拿著水瓶,看著已經比自己高出半頭的端竹,嘆一口氣,隨即將視線移到急診室外圍貼著石米的淡黃牆壁上,無精打采道:“端竹,你跟著李醫生去瞧瞧你咪寶阿姨好不好,安慰一下她,順便轉告她說我就不上去添亂了,但我就在博利假日,有什麼事馬上給我打電話。”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一個平日成績不錯的高中生在高考後明知自己考砸了卻還害怕成績公佈一樣,沮喪、忐忑、煩躁,又心存僥倖。端竹這一個月來跟郝君裔待在啥不多官多的首都,三不五時就得參加一些政要及其家屬的喪禮,各種哭哭啼啼的大場面見得多了,故而可以理解林森柏不願在這種時候露面的心情——當然,她也誤會了林森柏——對林森柏的拜託一口答應下來,她轉而用濫到不能再濫的套話安慰林森柏道:“林小姐,咪寶阿姨的父親應該不會有事的,你別太擔心,好好休息吧。”林森柏肯定不能直接告訴端竹自己巴不得錢五行早點兒死省得再用他那將死之人的善言擾她幸福,於是只得含冤忍辱地點點頭,把端竹拜託給李孝培那吊兒郎當的流氓醫生,沮喪、忐忑、煩躁,而又心存僥倖地開車去往醫院附近的博利假日,心有慼慼地獨自坐在套房客廳裡,想借酒澆愁還怕咪寶有事找她,想矇頭大睡又憂心忡忡輾轉難眠,委屈和火氣一股腦兒躥上心來,她乾脆把腦袋蒙在被窩裡,聲嘶力竭地啊啊悶喊一通,待得喊累,淚也流得差不多了。“我他媽的怎麼那麼倒黴啊……嗚……認認真真談個戀愛我還有錯了……咯!這號狗血劇情少發生一點會死啊……陳興國,你要敢跟我搶錢隸筠我就敢讓你全家睡馬路……嗚……咯!”林森柏邊哭邊罵,一點兒也不可憐地賣力抽泣,聲音聽起來像只要下蛋的小母雞,咯咯噠,咯咯噠……“睡馬路都不夠……嗚……我要讓你們全家都不繫繩子玩懸崖高空彈跳……咯!”254 咪寶暈迷時發生的事嗡聲嗡氣地發洩了十幾分鍾,林森柏終於發現自己是在杞人憂天,於是她躺平身子,仰面朝天,衝著被窩裡的熱氣,鼻音重重地閉著眼睛自我教育自我反省自我批評道:“廢柴!你有的是錢,還怕他喵個毛毛啊?!你跟個將死之人較什麼勁兒呢?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錢隸筠總不至於傻到要犧牲自己成全死人!你要對她有信心!再者說,陳興國又算個什麼貨?a貨?b貨?就算錢隸筠迫不得已要假結婚,我給她隨便找個oneyboy都比他喵個x的wboy強!為他煩心,丟人!掉價!反革命!給社會主義抹黑!”髒話連篇地罵完,她岀溜著兩行清鼻涕,笑了,笑得很傻很白痴,像神經病。但每個人在私底裡都像神經病,決不多她一個,她也便沒有了特意去在乎的理由。“嘿嘿,看我多強大,”她自言自語,揭開被子,喘氣,“再怎麼樣的壓力也壓不垮我林森柏!”林森柏這人,iq不低,eq更高,很有目的性地在私底裡吼過一陣哭過一場罵過一輪,順利放掉了無法靠生悶氣來排解的燥氣,她便蠕動著坐起在床頭,用袖子擦乾淨貓臉,抱著膝蓋,咬著下唇,摸著下巴尋思應該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錢五行的事,陳興國的事,莫茗梓的事,可說到底,還是咪寶的事。及近一點,端竹打來電話,說咪寶在醫院裡哭得暈了過去,醫生給她打過針,現正在普通病房外的加床上睡著,大概一時半會兒的醒不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