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她肯為師宇翰做的遠不止那麼多,必要時,她是可以放棄商業利益的。畢竟把師宇翰——一個天真活潑的老人家——弄進監獄對誰也沒好處,所以他們做了這麼多事,總要有點兒回報不是?267 解禁人一旦落入了被動,那就是再聰明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現實生活中,沒幾個人能像諸葛孔明那般什麼都略懂,什麼都略知。當然,即便是諸葛孔明,那也是被神化過的一張臉譜,真正讀過三國志的人都曉得,諸葛先生本來沒那麼牛,好些個出神入化的計謀都是羅貫中杜撰出來博噱頭的,據說靈感來自茶館裡的說書先生——白天聽書,夜裡一手三國志,一手孫子兵法,道聽途說加上史實文獻,天下文章一大抄,名著就此誕生。也不知是哪個說書先生那麼倒黴,都快趕上古老的哲人了,被筆盈盈了還收不到版費。好吧,數落完抄襲(誰再捏著txt抄我誰就跟我姓!以前抄我八號就算了,現在連橋段佈景和道具都抄……您老難道就不能多費點兒心想些自己的東西嗎?不帶您這樣羅貫中的),咱們言歸正傳。師燁裳不是被神化了的孔明哥哥,她只是個小心眼兒壞脾氣的凡人。既然是凡人,她就得乖乖遵守“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定律,被人牽制,換言之,就是被人挾持。汪顧眼裡的師燁裳,總是風輕雲淡大方得體的,那樣的師燁裳即便有火氣,也很容易讓人看出偽裝的痕跡,她一面用強勢的語言向對方施壓,一面又輕鬆地剋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真的將不良情緒上升到“生氣”的境界,她只要讓做錯事的彼方受到應得的懲罰就足夠了,多一分,她都會覺得自己失儀,覺得自己吃虧。汪顧想,也許這就是天生的領導者,面對常態,統御有道,褒貶有度,博學自信,冷靜自持。但汪顧沒有想到的是,師燁裳在面對兩難抉擇時也是這個樣子——孤注一擲,擲完算完,就像一個願賭服輸的賭徒,買定離手,罔顧結局。從派出所回家的一路上,汪顧不停在問師燁裳,萬一找不到他家人,可怎麼辦?難道白養著他?師燁裳對汪顧向來是不厭其煩的,她能忍耐她徹骨肉麻的情話,自然也能忍耐她囉裡巴嗦的關心,擺擺手,她又對汪顧說了一次“涼拌”,透過車窗看到向陽花兒童福利院的伸縮門,一時想起那隻小浣熊,她再加一句,“咱們去看看小浣熊吧,也不知道她被領養沒有。”汪顧喜歡小浣熊,但車外斜陽並不比當頭烈日溫柔到哪兒去,師燁裳剛在烈日下站了一會兒再動身時步子都不穩了,汪顧實在怕她中暑,於是好言相勸道:“咱們先回家吃點飯,喝點綠豆湯再去好不好?你真得把衣服換薄點兒了,又不愛出汗,熱量都散不掉。”聽汪顧說起“飯”,師燁裳驟然覺得肚子空了。從出來到現在,快有四個小時,這四個小時裡她沒想起要吃東西,雖然早飯吃得晚,可她食量在那兒擺著,一頓不吃餓得慌,心慌,“那還是快回家吃飯吧。”捂肚子。因為情勢緊張而一直卯著的那股勁兒卸掉之後,是人都得全無選擇地虛一陣。汪顧知道她這是低血糖要犯了,急忙從手套箱裡掏出方糖讓她含著,“回家,回家。”汪顧剛想催一腳油門,車就到家了。也不知該說阿斯頓馬丁速度太快,還是孤兒院離火鍋店實在太近。兩人到了家,家中是理所當然的什麼都有,汪顧說師燁裳可能中暑了,汪媽媽就變戲法似地變出了十滴水和龍虎人丹,汪顧說肚子餓了,汪爸爸就揭開蒸汽氤氳的蒸籠取出五六個菜,兩個老人樂呵呵地忙前忙後,兩隻洗過澡的大狗也搖著尾巴跟來跟去。師燁裳對汪顧說:“幸好林森柏沒見到這副場景,不然非得活活氣死。”汪顧不知怎麼就紅了臉,站在不遠處目光閃爍地看著養了自己三十年的父母,好像連那背影都出奇的可愛,“我……我大概就是命好,出生時遭的罪一點兒也沒記下,等能記事時,就已經統統都是幸福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們,每次問他們想要什麼,他們都讓我別管他們,他們也要自由。”有些東西是錢買不來的,師燁裳知道,再想起自己與父親之間那不冷不熱的關係,她心裡也亂得慌——也許明天應該回去看看父親,順便給一直伺候著父親的“阿姨”帶點兒東西。那畢竟是與父親偕老的人,已經這麼多年了,且不說她為自己做了些什麼,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總不能讓父親一把年紀了還為這種尷尬的關係周旋為難。吃過一頓午晚餐合併的飯,汪顧去幫汪爸爸做火鍋店的晚餐準備,簡言之就是送汪爸爸去買菜,師燁裳則再次恢復正常人的業餘生活:陪汪媽媽看電視。一部鬧騰得令師燁裳只覺一個頭兩個大的電視。金婚。由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才遷回內陸,汪爸爸汪媽媽對五六七十年代的中國並沒有很深的理解。可就是因為沒有理解,他們才更喜歡看熱鬧。什麼文革,什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