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柏,你上完夾板就回家,好好休息,我替爸爸做完最後一點事,就回去陪你。”咪寶的眼眶本來就紅著,一說到“最後”,淚水便再次氾濫起來。其實不過是一個葬禮而已,只要願意,林森柏完全可以大包大攬下來,丟一筆錢出去,要多風光就多風光,咪寶若想不看見,那她完全可以等到下葬時刻再出面,不用白白流那麼多眼淚。可林森柏知道女人的眼淚是永遠流不完的。咪寶就算哭得再兇,也有屬於她自己的堅強。她希望為父親做最後的一點事,那就沒有什麼比讓她自己去做更重要。誰都沒有插手別人願想的權利,即便親如家人,親如愛人。“啊!那我可不等你了!我回家睡覺去。今天做了馬殺雞,肯定能睡二十個小時!”林森柏一拍大腿,傻了吧唧地呵呵笑。這時,李孝培專門拉回來的骨科大夫打來電話,李孝培邊跟他哈拉,邊用手指指林森柏,又指指前面,示意時間緊迫,她們該走了。咪寶不方便說話,便朝李孝培微微一弓身子,鞠了個半躬,表示對她所做一切的感謝,順便將林森柏拜託給她。李孝培受寵若驚地擺擺手,朝席之沐努了努嘴便推著林森柏走了。“錢隸筠!”林森柏桃花眼一瞪,突然回過頭來,李孝培見狀,急忙停下,將輪椅掉轉,讓她能夠面對咪寶說話,“晚上八點,不管完沒完事都給我打個電話,我擔心你。”更擔心你那不被你瞭解的家人。262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下午四點半,上完夾板,林森柏乖乖回家。端竹待在四樓,不曉得她回來,所以沒有出來迎接。“你們扶我到這裡就行,我可以自己走的。”林森柏低側著頭,對送她回來的隨扈道。她的隨扈沒有幾乎,全是軍人出身,且都是軍隊中的佼佼者,服役時間超過五年者大有人在,超過八年的也毫不稀罕,這些人在部隊裡時常要過獸一樣的訓練生活,退役之後又都做著與軍人性質相同的工作,是以他們腦袋裡缺少一根名為“體貼”的筋並不奇怪,她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從不想著多事照顧,多嘴詢問。見她自己往廳裡挪了兩步,他們便關門撤下,各自回到停在花園外的車子裡候命去了。林森柏強忍著疼痛往裡走,一邊走,一邊滴汗。李孝培給了她兩盒狗皮膏藥,貼上去後左腿果然沒那麼痛了,但頭皮上的麻藥逐漸退去,三角型的創口被蜈蚣腳一樣縫合線硬是牽在一起,面板一道開口加十六個針眼兒,這擱誰身上都得疼得慌,特別人一疼起來就愛擠臉皺眉,那傷倒是佔了個好地方,一皺眉就有它的事兒,林森柏心內對自己的際遇展現了十分的同情,同時也嚴肅地批評了頭皮上那處傷口——撞什麼不好撞櫃角!這不跟國足那些臭腳一樣了?!球門那麼大,門柱那麼小,偏偏腳腳射門柱!有這功夫,你不會挑個軟和的地方撞?!到該上樓梯的時候,林森柏開始發愁了,她那腿走路還湊合,上樓可疼吶。端竹明天高考,林森柏一怕她分神考砸,二怕她落下陰影今後不敢放膽去追郝君裔,所以對於出櫃捱打的事,林森柏打算能瞞就瞞,瞞不過再說,根本不考慮讓她下來幫忙。但從客廳到三樓主臥一共是六十級臺階,要真這麼走上樓,她還不得疼得像闌尾炎患者那樣滿地打滾,最後暈死過去?滿地打滾,暈死過去……那可真是太慘了……林森柏自怨自艾,對疼死過去之狀貌浮想聯翩。然而林森柏不愧是林森柏,哪兒不好用了腦子都好用,她就那麼想著想著,突然靈機一動,有了!“滿地打滾好啊,滿地打滾不用腳!”林森柏叉腰,頗想仰天長笑,但考慮到這樣突兀的舉動會驚動端竹,於是強行忍下,只是抖著雙肩,嘿嘿竊喜,“像我這麼聰明的人,世上哪兒找去?腳不行,用手不就得了?”說著,林森柏滿面笑容地挪步來到樓梯前,小心翼翼彎下腰,扶住第三級臺階,慢慢轉身,將屁股擱到第二級臺階上,然後雙手撐地,和健康的右腿一併使勁兒,不消兩秒,她便很順利地將自己的重心挪上了第三級臺階。一看事情如此簡單,又毫不費力,林森柏可就更加得意了,嘿嘿笑著將手扶上第四級臺階……第五級臺階……第二十級臺階……第四十級臺階……第四十五級臺階……很好,在距離臥室還有半層樓的緩衝平臺上,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遠路無輕載,一整個人死狗般地趴在地上,一手捂著左小腿,一手枕在臉頰下,幾乎連呼吸的力量都要失去。按理說,這樣的場景是很慘的,特別主角還是林森柏這樣一位靡顏膩理的優質少女。可林森柏不覺得自己很慘,反倒覺得累一累,心裡痛快。在地上足足趴了五分鐘後,她又恢復了元氣,咬著牙,硬是把手逼到了階梯上,嘴裡居然還唱起了歌兒:“我要揹著那重重地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六十級臺階不是萬里長征,就算再苦再累也總有爬到頭的時候,林森柏在登頂一刻心情亢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