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大的漩渦。不對不對,沒有人能在金錢面前屹立不倒,除非是錢不夠多——思量半晌,這就是急功近利的她得出的最終結論。我是林森柏,沒有搞不定的人,沒有辦不好的事。林森柏再回到屋裡時,端竹已經洗漱完畢,側蜷著腿坐在床上神情嚴肅地等著她。“華小姐,我想,我還是付你房租吧,如果你同意,我先付你五千。”林森柏以為端竹聽見半萬肯定會兩眼放光,誰知…“你的錢也是辛苦攢出來的,外婆說,能幫別人的時候一定要盡力,我有屋子住,你卻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所以你的錢我不能要。”端竹的臉色有些黑,兩眼確實放光了,不過,是朝著燈繩放光,不是朝著林森柏放光,“你要是能睡覺了,就關燈吧,這裡是計劃外用電,很貴的。”端竹斬釘截鐵的口氣,令林森柏立刻明白,想靠點小錢打通端竹几乎不可能。她真想馬上籤張空白支票讓小姑娘愛填多少填多少,自己拿了房契地契便閃人回家,就是虧些錢,也好過自尊心受挫,但她為這件事,向公司告了兩個月的假,若是回家,被員工笑話不說,自己實在也沒地方消遣,想想,就當體驗生活吧,說不定會有轉機呢?她回憶起被李大媽領在門口時,令端竹放開門把的話,並非“租金你說多少我照付”,而是“我做飯給你吃”…很好很好。拉滅日光燈,林森柏躺上端竹為她讓出來的大半邊硬板床,靠著端竹外婆留下的枕頭,人生頭一次嚐到了整夜無眠的滋味。早四點,巷口賣油條的還沒架鍋,林森柏就牽了端竹睡前放在她枕邊的鑰匙,出了門去。走到巷口時,天際剛剛藍起。摸出手機,林森柏隨便撥了個業務員的電話,“西條衚衕這塊哪兒有菜市場?”小業務打麻將打到十二點,這會兒正睡得迷迷登登,一聽是林森柏的聲音,三魂丟了倆,七魄丟了仨,連忙爬起來翻找專案地圖,心裡邊催自己快快快,邊想著去年上司因為不熟悉業務叫林森柏給開了,至今還被源通地產排擠得找不到工作的事,一時急出滿頭大汗來。“董、董事長。”“嗯…?”她慢慢調高聲線,捏捏眉心。“是、是、林小姐,出衚衕口往東走二百米,再往北走六七百米就有個小型農貿市場。”林森柏收了線,將手機調到靜音,藏回半叉褲裙的大兜裡。盛夏的清晨還是挺涼快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張開兩臂,撐開棉麻料的蝙蝠袖,左甩右甩,做著懶人運動,腳上那雙不是耐克也不是阿迪達斯的窮人球鞋一鞋底踩在汙水坑裡,一鞋底踩在爛菜葉上,她也不怕,只管大踏步向前進,嘴裡還不要臉地哼唧:吃不到山珍海味魚翅鮑魚,我只有剩菜剩飯放在冰箱,但是我有絕對的信心,可以把你養的白白又胖胖…此時的她,與端竹比,也不知道誰更像孩子。8——小——汪顧家裡,除了酒杯多,就是鬧鐘多。每個工作日的早上六點半,床頭櫃上拉絲鋼材料的鬧鐘開始響,通常汪顧懶得去按,直接抓起它來丟到地上,鬧鐘有震動按停功能,賤脾氣地被人那麼一丟就消停了;六點三十三分,洗手間裡的鬧鐘發出抖動聲,汪顧必須迅速走到洗手檯前,轉動鬧鐘的發條十二圈,否則那個從國外帶回來的新奇特鬧鐘會把肚子裡的彩色塑膠珠噴得一洗手間都是;七點整,廚房吐司機上的鬧鐘會邊響邊自動上電,如果汪顧不能及時從浴室出來,擰開吐司機上的減壓閥,兩片面包就會在烤好後飛昇至約一米高度,然後自由落體向下,至於落到哪兒,全看吐司機當天心情;七點十五分,餐桌上的鬧鐘會演奏激昂的國歌,此時需要對著它的內建麥克風說三聲“大中華萬歲”,聲音務必鏗鏘有力,不然它不相信你的誠意;這一系列正牌鬧鐘響完,輪到廳裡那套山水hi-fi粉墨登場,雖然固定曲目是詩情畫意的門德爾松《仲夏夜之夢》,但,音量絕對震撼,震撼到若是汪顧不去按那個備用音效鍵,兩分鐘後肯定有鄰居上來敲門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