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白馬王子。她還是說,她只想當灰姑娘的後媽,並不想當灰姑娘。同樣的問題師宇翰不厭其煩地問了十八年,得到的還是相同答案,連遣詞造句都未有一字之變。最後,師宇翰終於忍不住了,問她為什麼不想當灰姑娘,而要當那為人不齒的後媽。她挑挑眉,答道,後媽可以隨便折磨灰姑娘。之後漫長年月中,師燁裳的種種表現,令師宇翰遲鈍地總結出一條顯而易見的規律:做人莫惹師燁裳,非惹不可先燒香。就像今年元月初三,他在飯桌上隨口問了一句:“小裳啊,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和你阿姨領個好女婿回來呀?”話音一落,他悄悄看師燁裳,驚覺她臉色不對,立刻知道不好,剛打算迴轉說些不領也沒事這之類的話,飯桌那頭已傳來女兒冷淡冷漠又冷血的笑聲。“爸,我吃飽了,”師燁裳放下剛端起的酒杯,拿起手邊溼巾擦嘴,“您犯規了。”師宇翰知道她這是要反攻的徵兆,急忙擺手道:“沒沒沒,我只是隨便問問,不領就不領,咱們小裳…”他話還沒說利索,只聽咣噹一聲巨響,濃紫色的紅酒和深綠色的玻璃渣頓時濺得滿餐廳都是。師燁裳也不說什麼,光是笑著,笑著笑著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手裡的半截酒瓶毫不留情地戳進自己左肩之下靠近心臟的地方。“爸,下次您再犯,我就殺了您的女兒,好嗎?”師宇翰一輩子就生了這麼一個寶貝千金,從小還身體不好,他好養歹養終於給養大了,說什麼也不能讓師燁裳真的殺了自己。看著師燁裳血淋淋的衣衫,還有幾條細細的血柱正伴著心跳的節拍呲呲外冒,他差點嚇得心臟病突發,抖聲顫手道:“好好好,小裳,爸錯了,爸犯規,爸今後再也不提那幾件事了還不成嗎?你快把酒瓶子放下,爸陪你去醫院!”“不用了,爸,”師燁裳疼得雙唇抖若篩糠,臉色白得像多樂士皓白牆面漆,姿態卻依舊委婉得像賢良淑德的慈禧太后,咬牙拔出鋒利的玻璃瓶身,隨手一丟,取過桌上的餐巾捂在傷口上,“我自己去就行,您陪叔叔阿姨們繼續吃飯吧。”接著,她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周到地朝在座十幾位公司內部員工鞠躬致歉,“今天失禮了,改日我作東,請諸位一定賞臉。”說完,她拿起放在玄關處的車鑰匙,搖搖晃晃地走出門去。那天她差點暈倒在醫院急救室門口,師宇翰等人一路尾隨,卻沒有人敢上來扶她一把——人人清楚她是個一口咬斷金的性子,強迫她做事的後果不堪設想,對她來說,如果有必要透過傷害或殺害自己來懲罰別人,那她在所不惜。要說,這師燁裳其實也不是個不忠不孝狼心狗肺的人。她少年喪母,父親是她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每有空閒,她總會陪在父親身旁,與他飲茶聽戲打高球。對些左右無傷的事,她大多遵從父親意見,不願引起爭執。但她的原則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正因為孝順,她才沒將手裡的酒瓶子丟向父親,唯有將它戳在自己這個父親最愛的人身上。幾天後,林森柏去醫院看她時,對她這種很容易被理解為精神病初期症狀的行為表示深切的理解:“我是真不懂,你爸怎麼就那麼看不開呢,一情二仕三後媽,你早跟他約法三章過,上次已經搞得你差點一刀捅死自己,這次還來。下次我看你是打算用板磚拍頭了吧?嗯?兇器一次比一次彪悍嘛。”林森柏口中的一婚二仕三後媽,指的就是師燁裳禁止師宇翰在自己面前提及的三件事:一婚,師燁裳不願讓任何人干涉自己的私生活,誰人若敢在她面前提沾點讓她結婚這邊兒的事,她就敢拿起手邊任何具備一般殺傷力,卻又不至於一擊即死的物品,溫柔體貼儀態萬千地朝那人丟過去;二仕,她不喜歡與官員打交道,更不喜歡別人擺著伯樂相馬的嘴臉勸她去走仕途,每有此時,她偏好飛花走石驚濤拍岸地將那人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地褒獎一頓,讓那人至少興奮臉紅得至少半個月不敢不戴墨鏡出門;三後媽,師燁裳的母親在她十三歲時逝於車禍,她花了足足五個月才從喪母的陰影中走出來,之後明訴父親,娶新人沒問題,但永遠不要在她面前提,要是父親覺得空房難守,非讓後媽搬家裡來住,她可以立刻申請寄宿,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