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抵在眼前,推向烈烈照進斗室的盛夏陽光,“喂。”“幹嘛。”糖很甜,糖粉卻很酸,師燁裳有些懷疑外面那層自己小時候也沒少吃的跳跳糖粉現在已經改以工業醋酸為主要原料。“張家是八十年代才回遷內陸的吧?我記得當時張蘊兮還向我提起過八十年代初她在逛商場時,常遇見內陸國企領導率領大批人馬搬彩電冰箱預備打包回國的壯觀景象,那汪顧應該是出生在咱特別行政區?”師燁裳終於舔完了糖果表面那層跳得噼裡啪啦,酸得滿嘴發澀的糖粉,左手哄小孩似地拍著林森柏的肩頭,時光似是倒回兩人姦情堅定的那幾個月裡,“汪顧養父一家也是解放前那會兒搬到香港的,收養汪顧後不久汪家的大家長就病了,老人家的病老人家自己心裡明白,拖了一年多知道好不了了,就一心想著落葉歸根,所以在汪顧還沒滿兩歲的時候就又舉家回遷…”“師燁裳,”耀眼奪目的午後日影被林森柏的手指切割成九塊,支離破碎地跌落紫檀木地板,“就算你打算勾搭汪顧,我這個當老友的,也會支援你,不用怕。只要你別再在夢裡喊張蘊兮的名字就好,我不把你踢下床是因為我好人,席之沐不把你踢下床是因為席之沐是大好人,今後是誰,不知道,但你這種行為真的操蛋到一定地步,我當初聽到都差點哭出來。”師燁裳吐幾個菸圈,夾著煙的手指敲了敲林森柏的額頭,“我又沒打算勾搭,怕個鬼。我和她之間只有公務,關於她的任職,根據過往業績,做一次提名的是吳穹,做二次提名的是文舊顏,即便論徇私,那也是文舊顏徇私,不是我。張蘊兮說過,既然汪顧過得不錯,我們這些與她生活無關的人就不要去打擾了,別讓她再次捲進張家那個見不得光的環境裡。”“文舊顏和汪顧知道你現在掌著張家財權嗎?”林森柏驚聞百年一遇的大八卦,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向師燁裳訴苦的,她摘下師燁裳手裡的半截煙,起身按滅在咖啡粉末中,回頭望向含著棒棒糖的師燁裳,“要是我沒錯亂的話,張家的主營業務其實和霍氏國代利益衝突吧?”“衝突,”師燁裳抽出嘴裡的糖,舔舔,丟掉,“霍氏國代的業務和張家祖宗十八代都衝突。”“呵——世仇啊?!”林森柏故意做出大驚小怪的樣子,拉長了腔調鬼叫。師燁裳嚴重佩服林森柏的想象力,無奈地看著她,“世仇不至於,兩家挨不上,不過也都算世家,好在隔行如隔山,這才沒掐起來。”21——偏——清朝道光年間,張家出過一代八子三仕的顯赫祖宗,依著權錢交易的慣例謀得大筆家產,其下一代,又有幾個遠赴重洋吃喝玩樂的不肖子從國外帶回大批洋貨,明裡是將隨身物品帶回國內享受,其實是走私牟利。當時,張家在仕的都還在位,官員們巴結都來不及,誰還會去管他們帶回的究竟是些啥,如此,幾個紈絝子弟定期出國旅遊,定期押回大量“隨身物品”,定期將他們高價出售給國內的大煙館,洋粉行,鐘錶鋪,愈發地壯大了張家財勢,直到在仕的祖宗死光,張家便正式轉型商賈,一代代地做著洋貨買賣,雖然其後所得稱不上暴利,卻也決不妨礙它馳騁商場,縱橫租界。清末,時局動盪,海龜派的行商坐地商大多朝被孫文擁護的袁大總統傾倒。張家亦不例外,一來是為了翻身當主人,二來是革命的號角淌金流銀太過雞血,振奮人心之餘,還帶上了與理想國掛鉤的絲絲縷縷。可沒想這隊才將將站好,袁大總統就因糖尿病而死,孫國父重登歷史舞臺。民眾本就對和平救國的信念不抱希望,果然,又沒多久,鐵腕鐵血的光頭中正兄正式將大資本主義概念落到實處,兩年不到,四大家族將各路商人的發展空間好一頓打壓,民資階級這才發現人家鬧的是大資本主義革命,當家做主人的只能是大資本家,隨即群情激奮,叫苦不迭。幸虧張家人識時務,捧著民不與官鬥,貧不與富爭的祖訓,夾起尾巴,將大部分資產擱置國外銀行,苦心積慮地混在上流社會,鞍前馬後於蔣宋孔陳,倒是也混出了頭,做得大的幾個,昭昭到了省廳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