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紙冊邊緣的右手不停發抖就知道她那低血糖症狀又出來了,趙琳珊說她是下班後去取的檔案,八點多汪顧就收到了開會通知,期間如果她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厭食乃是不可避免,九成九沒吃晚飯,“既然是您的意思,那我想我會做到的。但是師總,如果您不打算吃些東西…”汪顧摸摸裙兜,從內裡掏出一顆晚飯結賬時,飯店送的太妃糖,“那還是含顆糖吧?”接過糖果,師燁裳勉強地笑著道了聲謝,剝開糖紙,將糖放入口中,嚼了嚼,慢慢把身子窩進柔軟的座椅靠背中,舒口氣道,“什麼口味的糖?口感不錯。”原則上說,太妃糖都應該是可可口味的吧,老古董,連這都不知道,真是個沒童年的人…汪顧內心鄙視,嘴上倒還規矩,擰逆自己的想法,找了個好措辭避免尷尬:“您吃的那顆應該是榛子或者咖啡味的。”“哦,難怪有東西磕牙,應該是榛子口味的。”汪顧看師燁裳臉色好些了,笑意也不那麼僵硬了,便覺得沒那麼緊張了,瞥一眼師燁裳手邊的糖紙,剛想說些不痛不癢的話來應對,卻發現糖紙上赫然寫著“松仁”二字,頓時覺得有著紅酒舌的師燁裳分辨不出那味道實在不可思議——松仁味幾乎是所有堅果中最容易辨認的味道,師燁裳怎麼只用“磕牙”兩個字就一語帶過了?即使是紅酒,有些半陳的型別還是會有很濃的松仁味,如果連這都喝不出來,那就是再好的紅酒也枉費了。“汪小姐,真是對不起你,我又浪費美食了,”師燁裳瞧汪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自嘲地對她笑笑,捏了捏自己的鼻尖,很快將目光轉向會議室漆黑的窗外,“我近來嗅覺不大靈敏,只知道甜,辜負了一顆好糖果和你美意,不過還是要多謝你。”汪顧很是吃了一驚,但聽師燁裳語氣也不像是在說笑。沒有人會把笑話說得那麼深沉。“師總,抱歉,我們來晚了。”姜昕嬉皮笑臉地推門而入,尾隨其後的是兩位部門主管,師燁裳轉回頭,沒說什麼,僅漠然看著他們落座。很快,整個霍氏國代中高管層到齊,汪顧因為有師燁裳之前的話墊底,便只管盯著桌面或盯著師燁裳將檔案甩上桌面的手,腦內打陀螺,想著嗅覺不太靈敏的師燁裳平時到底買些那麼貴的紅酒來做什麼,莫非這就是她將一堆好酒通通送給自己的原因?會議結束的時候,汪顧很幸運地收到一個來自姜昕的仇恨眼神,回憶半晌才從零碎聽聞的隻字片語中概括出最終結論:師燁裳將汪顧的挑選意見與過期檔案一道摔到姜昕面前,讓他解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事,並且將汪顧與姜昕的工作態度做了對比,一方面稱讚她的勤懇,另一方面狠批姜昕的馬虎大意。換做是別的新職員,受到總經理的表揚,得了名譽又能立威,定要偷笑半天,但汪顧有阿斯頓馬丁的前車之鑑,怎會不知師燁裳這個舉動的意圖不外是將她儘速推到臺前,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得去面對姜昕在霍氏供職十年中種下的,幾乎根深蒂固的勢力,一時只覺心驚膽寒,再想去找師燁裳討教相關事宜時,會議室中早已人走屋空。好吧,咱就天生是個逆來順受的命,受嘛,了不起痛一痛罷了,痛完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汪顧收拾桌面,站起來鬆了鬆身下的深褐色短裙,看看錶,十點多,回家不明智,回到家都十一點了,搞來搞去肯定會拖到一點都睡不了,明天六點半鬧鐘又要連從來一睡半天的老情人一起鬧醒,不值,還是睡辦公室比較好。但晚飯時吃的是粵菜,清湯撈青菜地沒油水,晚飯後又壓了一會兒馬路,回到家還做了做激烈運動,肚子裡的食物早消化光,逢時正叫得像天花迪翁演唱會時的悉尼歌劇院,應該去吃點饢包烤羊肉然後買管牙膏…穿過令人心驚膽寒的小巷,外面又是一片明朗的天空,汪顧昂首闊步走在社會主義大道上,不小心踩了條耗子尾巴,又把自己嚇了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