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人遞給他的藥,就水吞下去,“不知師董今年上限幾何?”安姿繞過桌子來找她玩,汪顧的悲情思路只能告一段落。抱著安姿,汪顧就著黯淡的光線,拾起荒廢了十幾年的手藝,翻花繩。“對令嬡的東西,您知道,我從無上限,此來就算千金散盡,也不過回饋社會而已。”師燁裳大概是喝多了烈酒,嗓音有些啞,汪顧聽著很不舒服,卻不是由於那聲音不好聽,相反,那聲音性感得讓正人君子如她汪顧,也不合時宜地動了邪念,“倒是聽說您老最近身體不大好,不如,您交個低價,我酌情往上加些,您就回府休息了吧,別弄得到時人財兩空…”突地,一道渾厚男聲打斷了師燁裳的話,“賤人!說話注意點!別太放肆了!”汪顧被他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立刻伸手去捂小朋友耳朵,以免文舊顏的心肝寶貝被髒話汙染,也避免日後小鬼頭不規矩的時候,文舊顏找她汪顧算賬。“蘊矣,坐下!師董說得沒錯。”明顯在唱紅臉的張鵬山吼住兒子,瞄了眼桌子對面,正摸著下巴伺機找茬的霍豈蕭和用餐巾擦擦嘴,若無其事越過他望向舞臺的文舊顏,對師燁裳客氣道:“是啊,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最近心臟還不好,是應該交個底,退居二線了,小女拙作,我封頂三百萬,師董開三百萬零一分,今年它就還是師董的。”兩邊報價員在二人交談之時很有默契地以十萬為底,不停往上加價,似乎就算這邊打起仗來,那邊也還是會頂著硝煙,生命不息,加碼不止。“張老,就算您開三千萬也沒關係,我不缺那點錢,只是我平白無故被張蘊矣董事侮辱,實在不舒服,無論如何,這裡還坐著霍氏國代的一位行政副總,張蘊矣董事的話,可能令我在當前職位上威信掃地。您說,我是越過您直接與他交涉好呢?還是由您出面處理好呢?”黑暗中,汪顧看不清師燁裳是什麼表情,但她能聽出師燁裳言語中的徹骨寒氣。那種忍耐到極限,卻仍礙著某種信仰強迫自己不要發作,即使忍氣吞聲到最後一刻亦不願舒展的情緒,清晰得令汪顧心疼。張鵬山大概知道師燁裳打算,乾咳一聲,枯枝般的手掌拍拍坐在身旁的張蘊矣肩頭,“師董一向硬氣,這次沒用退股要挾小老,想必也是因為王小姐在場吧?對嗎?王小姐?”他將頭扭向汪顧。汪顧正那兒唏噓著呢,對這種突如其來,無關自己的燙手問題根本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裝作沒聽清楚,假模假式邊對張鵬山應著“嗯?”邊強作鎮定地向師燁裳求救。咣地一錘,掌聲四起。拍賣會果然以一邊報出三百萬,另一邊報出三百一十萬的結局落幕,寓意拍賣徹底完成,晚間餐宴正式開始的音樂在那之後奏起,原本凝固在舞臺上的追光燈開始有規律地像機關槍一樣四處掃射。有那麼半秒,汪顧藉著轉瞬即逝的冰涼燈光,看清了師燁裳嘴角隱約掛起的蒼白笑意,可很快,那抹笑意便在黑暗裡羽化為殺人不沾血的利劍,汪顧聽到她對侍應生說,開燈,之後,她看著她搖晃起身,直直走到張蘊矣椅邊。全場大燈亮起時,宴會背景音樂換為久石讓富有張力的《asian drea ng》。曲子一始,有十幾秒暗流湍急的提琴鋼琴和鳴,低音提琴揉弦產生的詭異音效正好遮住師燁裳揮在張蘊矣臉上那個耳光所發出的聲音。汪顧這回是眼也不眨地看清了她的每一個動作細節,就連行雲流水間那個優雅如撥楊撫柳的翻掌也沒遺漏——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師燁裳在打響那巴掌前忙裡偷閒地瞥了她一下,深不見底的眸子依然帶笑,片刻前繁榮昌盛如大唐王朝的惱怒似是過眼雲煙,一張淡漠人世的臉只在掌心貼上張蘊矣顴骨的時候稍微皺了皺。大概是打疼了手。“張鵬山,你聽好,我可以用來要挾你的東西多得是,撤股算最微不足道的,”師燁裳並不擔心張蘊矣會有什麼動作。視財如命的張蘊矣不會冒著令張氏倒閉的風險貿然動作,況且對面還坐著文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