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一樣虛握著左拳罩在口鼻前,往浴室裡看了看,估計是覺得沒什麼可琢磨的了,便點點頭,慢悠悠地舉步進門,在鎖舌彈進卡槽瞬間按下球鎖背後的鎖鍵,快步走到洗手池邊,撐住池沿,放下左手,張開嘴,給那些從鼻腔中流出的血液提供了一條更通暢的道路。看著自己的血一滴滴打在淺藍色陶瓷洗手池壁上,微不可聞,卻又連續不斷地啪啪作響著濺起了點點血花,她甚至沒有要去阻止它們的想法,直到汪顧敲響浴室那扇薄薄的門板,擔心地問她好了沒。這次的出血並不像前幾次那樣難以遏制,流著流著,血便自動止住了,鮮紅的溪流在池底聚成一汪小小的海洋,與零零年時,她與張蘊兮在馬爾地夫anantara水屋露臺上攜手看見過的夕落海景十分相像。“很快就好。”她掬一捧自來水漱口,吐掉,抬起頭,發現牙間舌面還有殘存血跡,於是又鞠了一捧水,吮進嘴裡,刻意鼓動口中清水,讓它徹底清潔口腔…兩分鐘後,她拉開浴室門,笑著問正在門口轉圈的汪顧要不要把馬桶座圈抬起來。“不用,就我住,抬它幹嘛?你有沒有事?怎麼這麼長時間?”“我、我拉肚子。”她裝得不好意思的樣子,瞥過臉去不看汪顧。汪顧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這才放下心來,條件反射地又去牽她的手,指尖剛碰到她手側便立刻皺起眉頭,“洗手不要洗那麼幹淨,手都冰了,李孝培說潔癖也會導致慢性腹瀉的。”兩人回到院子裡時,汪爸爸汪媽媽正拿著煮好的牛肉塊蹲在草坪上,一個喂大熊,一個喂汪汪。汪顧問她要不要也去喂喂,她說她想看花,一切拜託汪家三位愛心人士。汪顧高高興興地鬆開她,跑到石桌前,抄起漏勺撈肉塊。她轉身,在她身後,那株名為“可愛的小蘭”的白玉蘭樹,花開得很繁盛,樹幹也不算高,最矮的那脈枝椏看起來有戲。她踮起腳尖,伸直手臂,距離那朵看起來很近的白玉蘭花,卻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她嘆口氣,收回手來,仰頭望著那朵花,將聲音壓得不能再低,“我不過想摸摸你,離你也只差一步而已,可我怎麼就到不了呢…”101——防——七月九日,早六點。師燁裳睜開眼,天已大亮。窗簾被冷氣而不是晨風吹動,灰藍色布面上有小鳥的剪影在跳動。大熊和汪汪都醒得早,聽動靜,大概又在院子裡鬧開了。昨夜的飯局,一直持續到十二點半,在汪家二老的堅持下,師燁裳留宿汪家。像是理所當然般地,她睡在了屬於汪顧的房間裡,也就是說,她被汪顧摟著睡了一夜。當著汪家二老的面,她不好意思與汪顧鬧彆扭,於是只得客隨主便地任汪顧拉她進房,為她佈置了一套全新的寢具,開啟空調,替她蓋上被子,摟她入懷。汪顧的懷抱,就像汪顧這個人,體貼,也專治。從她躺進床間那刻起,兩人除了一句晚安,便再沒說別的話,可是環在她腰上的那雙手臂就像一根彈性極強的牛皮筋,如果她想翻身,那尺度剛剛好,不鬆不緊,毫無妨礙,但如果她想掙脫,牛皮筋便來勁了,她越掙,它越緊,到最後緊得令她昭昭就要透不過氣來,她投降放棄抵抗,它得勝恢復原狀。現在她背對著汪顧,並不知道汪顧是睡著呢,還是醒著的,只知道汪顧的臉離她很近很近,因為汪顧的鼻息撲上她頸後面板時還是溫熱的,如果她背轉過身,肯定會頂上汪顧的鼻子。白玉蘭的香味瀰漫在這間汪顧少時居住的臥室裡,清新得像天際初白時自東方吹來的新風。她知道。可她聞不到,她連口鼻裡的血腥味都覺不出來,又怎麼能聞出香味?可惜好東西,如果還能好起來,應該再到這裡聞一聞…吧?“醒了?”汪顧的懷抱倏然收緊,一個尖尖的下巴探到她頸窩裡輕輕蹭動。她剛想問汪顧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已經醒了的,汪顧搶先一步說出答案,“醒了就安靜了,睡著就一直鬧,真要命。”她知道自己有夢囈的毛病,自張蘊兮罹難後這個毛病就一直存在。這些年來,她所有的女友中,當她面,僅有林森柏說過幾次,許典和席之沐都沒說過,如果汪顧不提這檔子事,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實造過這麼多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