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蒼白額頭上滿布細密汗珠,就連黑鳥羽翼般的睫毛間也沾了水汽,有一綹汗水順著她雅緻的面龐滑落削尖下巴,在滋潤了細膩的脖頸面板後隱入雪白領口。汪顧知道她頭痛又起,實在不忍心繼續逼供,只得暫時放下所有疑問,扶她坐進窗邊的單人沙發裡,“我去倒水。”“不用,酒也一樣。”師燁裳從外套內兜中掏出一個藥瓶和那個裝戒指的盒子,將盒子放在桌上,她指著它對汪顧這:“開啟看看吧。”這完,她抖著手擰開藥瓶,倒了一把黃色藥片在手心,數也不數便將它們通通捂進口中,端起手上的紅酒瓶就是一通猛灌。汪顧開啟盒蓋,看見那張照片,先是皺緊了眉,後是眯起了眼,照片離她的眼睛越來越近,可她就是不敢相信。好半天她才狀似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這……不是我。”師燁裳望著窗外半山之下紛繁的都市夜景,點起一根雪茄,輕輕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張蘊兮長什麼樣子嗎?現在你看到了。”114——蜃——汪顧放下電話,目光呆滯地盯著桌面,微微張開的雙唇嗡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哭一場,但她整個人已經空了。母親的聲調一如既往,溫和慈祥,所有過往,來龍去脈,清晰流利,娓娓道來,就像手裡拿著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稿子,她閉著眼睛動情朗誦,而電話這頭的汪顧,只是個陌生的聽客。——媽媽相信你一定可以明白爸爸媽媽對你,與平常的父母對親生女兒,沒有不同,我們愛你,勝過愛自己的生命。這點小小的障礙,你可以克服的對嗎?——媽媽爸爸,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小顧,是全世界最堅毅勇敢的孩子,我們等你回家,吃火鍋。什麼都不會改變,除非你想改變。——照顧好師小姐,她有她的不得已,你不要恨她。“我本來想,這些事情還是由我自己處理的好,可伯母說,由她來告訴你,傷害會小一些,所以她要求我今天無論多晚都要讓你給她打電話。”師燁裳依舊對著九宮格一樣的長窗,手上雪茄滅了,她沒發現,“現在,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會把張蘊兮的遺產轉贈給你了,還需要我解釋更多嗎?”汪顧的一雙手都擺在大腿上,一手握著手機,另一手掌心朝上側往身體方向虛虛攤開,尾指神經質地抖動著。她似乎聽不見師燁裳的話,平時五彩斑斕的眸子裡現在只剩了空茫,“你是因為她而接受我,也是因為她而拒絕我,對吧?”師燁裳毫不留情地回答:“嗯。”“你從來沒有因為我是我……”汪顧吸一口氣,愣愣抬眼望向師燁裳的側臉,“而喜歡過我,對吧?”師燁裳轉過頭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汪顧,“嗯。”汪顧苦笑著搖搖頭,仰面向鑲滿大小螢石的天花板,虛脫般靠進單人沙發鬆軟的椅背中,“那就請師總讓我死個明白,把您想告訴我的一切都告訴我吧,沒關係,我受得了,您殘忍慣了,應該也說得出。”“只要你確定你想聽。”師燁裳不自覺地向下扯了扯總是保持上揚的嘴角,分開交纏與面前的十指,右手五指輪番撫過左手無名指上兩顆大而無當的彩鑽,一個來回,又一個來回。汪顧麻木的點頭,師燁裳體貼地將自己的酒瓶子推到汪顧面前,起身走向床頭壁櫥,徐徐推開櫥門,汪顧看見整面牆的紅酒架上擺滿的紅酒瓶。“這裡,是我第一次與張蘊兮□的地方。我高一那年的暑假,她帶我來上海,說要讓我看看她的得意之作。你的生母,張蘊兮,是個很有藝術品位的女人。如果不是生在那樣的家庭裡,她將會是世界上最好的設計師,比versace,issey iyake,edvard unch,tiziano vecellio更富創造力的人。”師燁裳抽出兩瓶酒,走回窗邊,將兩瓶酒放在茶几上,熟練地開啟,搖晃了瓶子讓它們安靜地透會兒氣,自己則後退兩步到紋滿意式奢華花系的kg size床邊,彎腰扶地,翻身坐下,一腿曲起,一腿平放,左手搭在曲起的左膝上,右手搭在左手腕上。她笑望天花螢石,幽深的一對眸子裡,又不知是何情緒,“她說,若把屋頂做成透明的,怕我會沒有安全感,上海空氣質量太差,燈光汙染很重,大多數時候看不見星星,於是她把那一季上海夜空中的星光嵌成房間的屋頂,關上燈,我就能看見,閉上眼,它們也不會耀得我睡不好。”“入住的頭一夜,我與她發生了關係,她很小心,但還是有些疼,她急忙說不做了,是我堅持讓她做完的,因為就算疼,我還是喜歡她的手在我身體裡的感覺,就像我身體的一部分,疼,也很舒服。”對一個喜歡自己的人講述自己與另一個人共度的美好初夜——汪顧說得沒錯,師燁裳的確是殘忍慣了。戳人傷處,心狠手辣,碾刺摳剜,目的只有一個:痛徹心扉,鮮血淋漓。“如果你不信,這張床,蓋褥下的床單上,有我的血。”師燁裳拍拍身後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