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時,師燁裳十三歲,剛上初二。那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懂得人情是非,卻最看不透生死離別,當時,跟在靈車後的十三歲師燁裳一定就是這麼哭著躲在師宇翰懷裡,聽著車外鞭炮響,嘴裡不停喊媽媽的。汪顧想著想著便也想哭,可她知道這會兒她不能哭,她還得擔起安慰師燁裳的大責,好好地把師燁裳帶回家去,讓她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再一起去墓地看張蘊兮和她媽媽,接著……接著還有很多不哭的日子要過呢。“師燁裳,沒事了,沒事了哈,鞭炮響,我給你捂耳朵好不好?乖啦乖啦,我會一直活著陪你的,今後一有鞭炮響我就給你捂耳朵,等我再沒力氣給你捂耳朵的時候,你也老得聾咯……”汪顧兩手輕輕捂住師燁裳的耳朵,絮絮叨叨,越說越離題,越說越煽情。結果可以預見。師燁裳非但聽見了炮響,還聽見了汪顧的“安慰”,若不越哭越兇,反而沒道理。於是這個除夕夜,兩人真的在車裡聽整聽全了滿世界的鞭炮聲。一個哭,一個勸。一個精疲力盡地哭,一個語無倫次地勸。直到夜裡三點,汪顧才牽著已經哭成淚人的師燁裳回到家裡。從此,為了某個愛哭包,汪家再不違反國家規定偷放鞭炮了。185——。——說完師燁裳,咱掉過頭來還得說林森柏。林森柏這個年過得,頗有點兒自找苦吃的味道。不但要幫人找孩子,還得恭前鞠後地伺候老人家。當然,伺候老人家是應當應分的,這點,她沒什麼可埋怨,只可惜她家那二老根本不需要她伺候,她想伺候,他們還嫌她煩,所以,她要伺候的物件只有一個,徐延卿。而徐延卿是她無論如何也伺候不來的。對於伺候人,小奸商始終不得要領。在徐延卿這方面,由於上午林森柏立了大功,她對林森柏的想法自然會有些改變,但也只是改變到不再阻攔咪寶與林森柏交朋友的地步。從理論上講,一個人若是在第一眼就看不上另一個人,那麼後者無論再做什麼,前者都會輕易挑出毛刺兒來,這是不會因恩情而有所改變的,譬如,林森柏喜歡在旅遊的一路上隨處停車買小吃買飲料,徐延卿覺得她不為別人考慮,只貪圖自己享受;再譬如,林森柏總要端著她的牛奶盒子到處走,徐延卿又覺得她幼稚輕浮玩世不恭……徐延卿總用自己教育孩子的那一套去要求晚輩,於是只有咪寶在她眼中才是真正的好孩子,而別人家的女兒,特別是同行這兩位高幹的女兒,除了有錢,再有點兒人人都有的善良熱心之外,似乎也就沒別的好了,縱然是拍馬,也遠趕不上她的好小筠……林森柏與徐延卿,是無論在人生觀價值觀還是世界觀上都絕對沖突的兩個人。林森柏太過放蕩,徐延卿太過謹小,兩人對對方皆是成見滿腹。不同的是,林森柏不能在咪寶面前數落徐延卿的不是,而徐延卿可以隨意要求咪寶不要學林森柏這個,不要學林森柏那個,以防自己的好女兒被林森柏帶成個女痞子。這樣的兩人,只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她們都愛著咪寶。年三十晚的團圓飯,林森柏由於嫌棄亞龍灣冷清,便把年夜飯安排在了市區的三亞灣。都說年三十在外吃飯的都是等著挨宰的貨,此言不虛。林森柏高價飯沒少吃,可她從沒見過一百二十塊一盤的素餡兒餃子,且是三兩一盤。“林森柏,這回可看你的了。”咪寶坐在林森柏身邊,託著下巴,看著苦惱的林森柏,奸笑。林森柏最討厭吃餃子,她恨不能年夜飯上一顆餃子都沒有,一百二對她來說不是大錢,要個百八十盤她也無所謂,可關鍵這是餃子,是餃子……不花錢的餃子她都不想見,更何況是這花錢的餃子!一時間,林大暴發戶惆悵了。惆悵到最後,她把選單一丟,扶額道:“你付錢,你點菜。”她心情很糟糕,不僅僅是因為餃子,餃子不過令她覺得更加不適而已。她難受的原因乃是坐在咪寶身邊,正熱情洋溢地對一桌子人講三亞趣聞的那個人,陳興國。徐延卿執意邀請陳興國共進團圓飯,她認為他孤身在外工作,年夜裡一定格外寂寞。咪寶告訴她陳興國是外派職員,公司對外派職員有格外的照顧,年夜飯是盛大而豪華的高階職工派對,不會委屈了他的。可徐延卿聽兒女說話,向來左耳進右耳出,半點不會當真。她說要請,就一定要請。咪寶無奈,又不能因為這種事在年關當頭跟母親鬧翻,只得當著徐延卿的面給陳興國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裡,咪寶斟酌地用英文暗示陳興國最好別來,可陳興國一聽咪寶當頭那句“我媽邀請你來吃團圓飯”便樂不可支地連連應好,後來咪寶再說什麼他也沒聽清楚,還當咪寶是在用各國語言盛情邀請呢,晚六點半,他開著車同事的寒國現代,一身筆挺的英式西裝,手裡提著給徐延卿和林家二老的拜年禮物準時出現在林森柏選定的飯店裡。一見面,他又是給長輩打千作揖,又是給小朋友們派新年紅包,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