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中心醫院急救科一位不當班的醫生提著急救箱趕到,此時辦公室門口的人群已被驅散,與張慎綺一齊打砸的五名男子也被張蘊然的人帶走,亂糟糟的辦公室裡只剩下汪顧、張蘊然、葉婕翎以及一對醫患。醫生看診期間,葉婕翎在外間收拾檔案,張蘊然和汪顧站在一旁守著半暝淚溼兩眼,微張慘白雙唇,鼻翼掛著清鼻水,身體抖若篩糠的張慎綺。“我已經給她打了排毒針,應該沒事了。從她反應來看,她吃的可卡因丸純度不高,且成分很雜,起效迅速,但藥力不會持久,她之所以會這樣,可能是體制敏感,也可能是服用量大,你們儘快督促她戒了這種東西吧,否則年紀輕輕就把身體熬壞了,不值得。”醫生收拾好藥箱,轉身就要走,汪顧急忙拿出早早預備好的紅包追上去,千恩萬謝地塞到醫生手裡,醫生推了幾次,見實在推不過她,只好收下走人。張蘊然從後捅捅汪顧的背,汪顧一轉身便見到她笑眯眯的一雙勾魂眼,“你不錯,居然還會送紅包。”汪顧從不知道送紅包也能得到表揚的,一時也不知該將張蘊然的話正著聽抑或反著聽,倒是張蘊然看出了她的疑惑,接著解釋道:“會送紅包的都是實幹家,處事周圓,給日後留路子。沒用的二世祖是不會想著紅包這檔子事的,像小一和小七他們還一門心思地妄想別人給自己送紅包呢。”順手捏了把汪顧的招風耳,張蘊然遞給汪顧一塊口香糖,“你嘛,也就是經驗缺一點,假以時日,也是能成事。”汪顧的招風耳蹭一下燒紅,不是害羞,而是張蘊然那一爪子擰得很技巧,痛就不是很痛,但區域特別廣,耳朵上血管多,稍微刺激一下就有可能發紅發癢,招風耳薄薄的,面積又大,這效果就更是明顯,張蘊然眼睜睜看著汪顧的耳朵一點點變成燒豬耳,那色澤均勻,紅光透亮的樣子,簡直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種“一嚼芳耳”的感覺。“哇,你怎麼那麼容易耳朵紅啊?”張蘊然故意做出好奇的樣子,盯著汪顧的耳朵玩兒命看。可憐的汪顧,先是辦公室被砸,接著耳朵被擰,擰完還要被參觀,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最無奈是等回到家,家裡還有隻喜歡擰她耳朵,如果擰不到就會不開心的妖孽……換成別人肯定認為這日子越過越沒奔頭了,可咱汪顧,哼,揉揉耳朵,搓搓鼻子,頭一昂,“招風耳嘛!當然容易紅!佐藤藍子紅不紅?楊采妮紅不紅?阿寶紅不紅?”張蘊然憋住笑,帶著幾分嚴肅,點點頭,目光又不自覺地瞟向汪顧的耳朵,“紅,但你……你比她們都紅。”206——兒——張慎綺醒來時已是下午六點了。打過排毒針,她覺得口渴,幸而之前補了液,她還不至於一頭扎進洗手間喝對著水龍頭牛飲。人在陌生的環境裡醒來總不免驚慌,特別是汪顧這間臥房承襲了師燁裳一貫的幽閉作風,只要把房門一關便是四下無光,窗簾若拉得好,許多人夢想的“伸手不見五指”鄉村睡眠效果完全可以實現。但如果不熟悉這種環境,乍醒之下,在陌生的被窩裡,聽耳邊無聲,看眼前無光,仔細想來卻是挺可怕的。張慎綺走出房門,差點踩到汪顧的爪子,大驚之下往房裡退了一步,不期然踩到一雙軟趴趴的毛絨拖鞋,又被嚇得幾乎要叫出來。汪顧正帶著秘書處全體同仁蹲在地上收拾辦公室,看見張慎綺那張蠟黃發青的臉便於心不忍地問:“你醒啦?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叫個外賣?”“嗯……是有一點餓。”張慎綺低著頭走到被她砸得一塌糊塗的吧檯前找水喝,但不鏽鋼保溫壺被打翻在地,裡面的水都滲地毯裡去了,哪兒還有水可供她喝?“我下樓喝水……”從本質來說,張慎綺還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半大女孩,生活環境原因,她就是做出再過分的事,汪顧也不會懷疑她的居心。誰能一輩子也沒些心直口快的年月呢?就算比方不恰當,可會哮的狗不咬,會咬的狗不哮,這是恆久不變的真理。說得出口的恨意不是真恨,撐死了算討厭,鄙夷,看不順眼之類的微妙情感,上升不到恨的程度。真正恨一個人,那是說都說不出口的。恨著一個人的人會顯得陰險,而不是潑蠻……汪顧想著想著便覺得自己老了,變油條了,可唸到師燁裳與自己同歲,笑自己老就是笑師燁裳老,笑自己油條就是笑師燁裳油條,這下她連自嘲都不能了,唯有自戀。“不用,冰箱裡有水有飲料,剛買的,你要想喝熱的就倒那壺裡加熱吧。”汪顧繼續收拾她的檔案,為免尷尬,她刻意放輕語調,卻不抬頭。張慎綺快渴瘋了,從冰箱裡拿出瓶礦泉水就往嘴裡猛灌一氣,好像喝完一瓶還嫌不夠,邊咕嘟,邊俯下身去取了第二瓶出來擺在手邊,整一副貪心鬼的樣子。汪顧怕她出問題,間或抬眼偷偷看她,但見她喝水喝得連嗝都不打,一顆心總算放回肚子裡,“七總,你想吃什麼?喝粥好不好?”哇,好爛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