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的片兒警被她這一聲叫喚嚇得不輕,趕緊按開防爆手電朝她臉上照去,“什麼人?怎麼三更半夜的把車停這裡?”汪顧一口長氣撥出胸,腿和腰一致地軟俯在駕駛座上。倒不是害怕,而是緩解了害怕之後的鬆懈。師燁裳淺眠,抱著被子趴在床上聽外面一會兒叮叮咣咣,一會兒窸窸窣窣,卻不真心想去搭理,直到聽見幾個陌生的聲音,這才睜開霧濛濛的眼睛,條件反射地擦掉眼角淚水,撐著從心底湧出的疲憊翻身下床取過破桌板上的手機。她討厭對一塊積體電路板說話,那感覺遠不如面對面的交談,至少能看見別人因自己面癱而生的各種表情,至少不像現在這麼無奈,“郝董,抱歉這麼晚打攪,但是我要睡覺,舉橡衚衕這塊兒的派出所民警在攔汪顧,能不能麻煩你找個由頭讓他們把汪顧帶走,她沒有行車證的,也麻煩你順便安排一下她的日程,她那點事兒我來解決。”師燁裳其實並不明確曉得汪顧又有什麼事兒要辦,但以她對汪顧的瞭解,想要做到全無感知著實有點兒困難。七個小時前,文舊顏告訴她,有人查詢了所有與汪顧有關的定位資訊,包括汪顧名下所有通訊工具和交通工具——這就讓原本並不想插手汪顧自認為是私事的私事的她,不得不多多少少插一槓子了。只是沒想到,居然要插得這麼深。她那點事兒我來解決。這句話對郝君裔是沒有意義的,郝君裔需要知道的只是時間地點人物以及她要做什麼,所以師燁裳完全沒有說的必要。掛了電話後,師燁裳對自己沒來由地說出這句冗餘感到有些懊惱,但說出去的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只能去做。至於汪顧會不會告訴她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不擔心。人都被抓起來了,敢不說,那就不做好了。“你師阿姨的狗脾氣啊不是師張兩家聯手都養不出來。”郝君裔揉著眼睛躺下,從嘴裡呵出個小小的哈欠,毛巾料的純黑浴袍裹在身上,大大小小的趴趴熊都在她枕邊,讓她隱隱有一種行將圓滿的幻覺,只是摟著自己腰腹的那兩條手臂是怎麼回事?因為她懶,不需要自由,所以就根本不打算給她自由麼?“就算汪顧擾民,按正常程式警告一下就算了,她還非要拘。人家是片兒警,又不是交警,查行車本什麼的這事兒你去辦吧,我丟不起這人。”端竹放開環在她腰間的手,起身,卻不急著打電話,而是去到小吧檯給郝君裔倒了杯溫水來,“懶就懶,不要這麼多借口,你這個豬脾氣還不如狗呢,不是全國納稅人聯手都養不出來。”戒了藥後郝君裔脾氣漸長,但端竹就是有本事讓她憋著憋著還憋不出病來。敢情給她倒杯水就是預備著在惹完她之後給她清肝明目理氣敗火用的。“這樣說我,真的好嗎?我這連狗都不如的豬脾氣還敗給你了,那你是什麼豬狗不如的脾氣啊?”看著郝君裔喝完水,端竹收走杯子時蹦豆子似地哼出這麼一句,“過獎,我沒脾氣。”下限,直接丟掉了。不多時,臥室裡響起一片飄飄軟軟的柔細嗓音,“趙叔叔~這麼晚給您打電話真是抱歉呀~”@#…¥%&,郝君裔捂額,覺得端竹越來越人面獸心了。原先不這樣啊,到底是被誰教壞的呢?掉回頭來,黑燈瞎火的,汪顧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了。平時連身份證都沒被查過哪怕一次,這下一查三證就正中要害。這輛911是林森柏的,她被莫名其妙地換了車,怎麼可能有行車本兒,她張開嘴,三寸不爛之舌還沒來得及跟警察叔叔多聊兩句,叔叔便接到一個電話,於是就怎麼也不肯放過她,態度溫和地,卻無論如何都必須帶她回所裡“仔細詢問”了。早上八點過半,汪顧吃過豐盛的早飯,孤零零地坐在派出所的某間辦公室裡。看著桌上擺著的兩部電話,她內心是著急的,可除了師燁裳和父母的電話號碼,別人的她一概背不清楚。遇到這種事,汪顧絕不會讓父母擔心,這個點打給師燁裳吧,她還不敢,否則沒有睡到自然醒的師燁裳又要犯狗脾氣...到時,她確定自己會比現在更慘。狗脾氣的師燁裳其實因為睡在陌生的床上,七點不到就完全清醒了,可她並不急著去找汪顧,而是急著把車挪開。巷子太窄了,拖車進不來,郝君裔的鄰居們一邊唧唧歪歪地抗議,一邊吱吱呀呀地踩著車蓋子路過,師燁裳覺得這東西肯定不能,也不好意思還給林森柏了,只好邊挪車邊打電話給進口商,再給林森柏訂一輛一模一樣的新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