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微笑和發呆是她僅有的表情,性格隨和得那麼牢固,叫人一見她就不由得聯想到四個字,無欲則剛。可人活著,誰能沒有點兒欲求呢?汪顧轉動眼珠,慢慢地看向師燁裳,順著這條視線,她看見了郝君裔。最終得出的結論並不多麼感性——兩個豬一樣的女人。談話沒談幾句,竟又開始大啃大嚼。師燁裳發出問題,吃得心無旁騖。郝君裔得到問題,吃得若有所思。吃著吃著,兩人又默契地往鍋里加肉,並且招呼汪顧也吃一點。汪顧一聽便開始打飽嗝,繼而很客氣地拜託女僕們幫她煮一杯濃一點的咖啡。師燁裳看她眼圈發黑的樣子忍不住勸她先上樓去睡,她覺得身為主人半途離席不太規矩,於是堅持著不依。師燁裳有時拿她沒辦法,有時卻對她很有辦法,特別是在當前這種她心存搖擺的時候,師燁裳一句話就足夠把她打發走了。“你去睡吧,show’s talk,你也要來參與一下?”她一時沒回過勁兒來,眨巴眨巴眼睛,盯著師燁裳還要想呢,可等反應出師燁裳說的是“受’s talk”,她簡直是一溜煙就跑上了樓,彷彿避之唯恐不及,只忘了她在李總攻那兒還保持著全受的記錄呢。“汪小姐真是一位可愛的情人。”郝君裔咬著筷子,衝樓梯方向道。師燁裳嚥下一一筷子羊肉,隨即用紙捂著嘴悶悶地笑個不停。等她笑完又輪到郝君裔吃肉了,她抿一口酒,重新把筷子杵進鍋裡,“說起來,咱們上學那會兒倒是很流行過一陣翻譯腔。”郝君裔聞言,含著肉道:“你這把民國腔也流行過,當時都認為這兩種腔調比較優雅,現在聽起來就有些懷舊了。歲月不饒人啊。我可見老了。”雖然被人懷疑她是由於本命年穿了紅內褲而顯得風姿卓絕,但身為儲備的特殊任務執行人員,她的具體年齡和資料,除了咪寶這種老同學舊朋友之外,是絕不會輕易被人得知的。她若想穿紅內褲,一輪十二個屬相都得排著隊,乖乖的給她當本命年。“你這麼說,我也迫不得已地要跟著亂慚愧一把了,要比老,咱們在端竹面前可都是老人,”師燁裳又想把剛被岔開的話題扭回正軌上去,於是她眯起眼睛,勾起嘴角,彎下眉尾,這就不笑也笑了,“誒,你打算怎麼安排端竹?剛我的話你沒接,故意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記性好,你可不能光忽略我,不公平。”郝君裔聽師燁裳一氣兒說了那麼多話,表情有些吃驚,可師燁裳令人吃驚的地方委實太多,她若是逐一吃驚,還不知道要吃到哪年哪月去這樣一想,她也就釋然了,沒有追問師燁裳為什麼會對端竹的事產生興趣,只是將一支對她來說寶貝得像老兒子大孫子一樣的紙菸伸給師燁裳,順道湊著師燁裳打起的火苗點燃,坐回椅間後,她那把懶骨頭又覺得紅木的椅子坐得不舒服,便向師燁裳發出了到客廳再細談的請求,“我們轉移陣地如何?林董對經典的尊重實在令人歎服,可惜我有好幾年沒坐過紅木椅子了,老腰老腚的真是有點兒消受不來。”“你們搞政治的就是了不起。明明是在批判林森柏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大搞暴發主義運動,可換不知道的人來聽,還當你多讚賞她呢。”師燁裳環顧廳堂,倒是覺得林森柏這幾年品位見長,大概很快就能當個業餘藝術家了。有郝君裔的提議在前,恰好此時她也吃飽喝足,於是本著主客之道,她先行起立,讓人攙端竹到客房裡睡,順便把酒拿到客廳去。師燁裳走了幾步,突然回頭指著端竹正在遠去的背影問:“誒,郝董,你是跟她一屋吧?要是睡不慣的話二樓應該還有兩間客房,你看著挑,千萬別委屈自己。”郝君裔跟在她身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笑得有些無力,“冬天還是兩個人睡比較暖和。”聽完這句話,師燁裳也笑了,“把兩杯溫吞水倒一處去那也成不了一缸子熱水啊。”“誒——”郝君裔嗖一聲把自己丟進闊大的沙發裡,舒舒服服地透一口長氣,半躺半坐道:“妹妹此言差矣。要麼怎麼說小夥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呢。她那體質可是我近十年來見過最好的,大冬天夜裡不蓋被子也熱得像火爐,被窩裡離著她半米都能受到熱源輻射。我爺爺說她就是倒黴生到了腌臢人家,不然大富就跟玩兒似的,大貴只看她想不想要了。就算再不濟,她把自己賣體校裡去,遲早也是奧運冠軍的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