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卻無人敢聽令。
太上皇終究是太上皇,當皇帝的若是敬著,太上皇就是一國之君的父親。若是不敬,太上皇就是含笑九泉,壽終正寢。
倫理綱常,放在這種節骨眼上,就是個笑話。
“小蠻啊,他們不聽我這個老頭子的。還是銀子好,銀子能咬人。”
老頭掏出一塊肉丟地上,朝陸銀子命令道:“下次見了謝行雲,咬他!”
陸銀子哪裡聽得懂這個,生人給的食物它不吃,可偏偏垂涎那塊肉,結實的爪子扒拉杜微瀾的裙角哼哼唧唧。
“吃吧。”杜微瀾俯身揉揉陸銀子腦袋,把肉撿起來,放在陸銀子爪子上。
半大的狗子尾巴搖得飛快,悶頭苦吃。
“一朝天子一朝臣,祖父近來囂張跋扈啊。”
“哼,有本事他也殺了我。”
祖孫二人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太上皇從未信過謝行雲,從未。
下方的慘叫與嘶吼叫罵吵得人腦殼疼,老頭從身邊弓弩手那裡拿過一副長弓。
“吵死了,小蠻射他。”
城牆高五丈,下面是四十丈見方的平地,這便是甕城。甕中捉鱉,並非空穴來風。甕城前後是箭樓,兩側高牆上有通道。
一般情況下,箭的射程是二十丈,這也是景國訓練士兵的要求。二十丈內,要求射中敵人。因此,這個大小,搭配箭樓剛好是在攻擊範圍之內。(注1)
這種結構多用在城門建造,大景開國時,也用在了宮城之中。太祖皇帝戎馬一生,一輩子枕戈待戰,看什麼都有威脅,故而修建了不少防禦工事。
歲月變遷,各地的防禦工事隨著百姓遷移,早已經形同虛設,唯有宮城固若金湯。
杜微瀾拿起長弓,搭箭欲射。
甕城還二百年前的甕城,當年這裡流血許多,沒有一個叛軍真正踏入過宮城。
今年今日,恰如當年當日。
“謝皎!你這個騙子!”
周問月的聲音,淹沒在箭矢尖銳的破空聲中,臨了變了調子,直挺挺倒下。
今夜無風,雖無明月,卻有星辰,二十丈的距離。杜微瀾七歲時便能射中兔子,更何況是一個人。
“問月!”
人群中傳來悲愴呼喊,旋即聲音在流矢中湮滅。
老頭捧著箭筒,含胸低頭,奉上一支支箭,像極了跟在紈絝子弟身旁阿諛逢迎的小廝。
“這一箭好。”
“這一箭妙。”
“好啊!妙啊!”
陸銀子不明就裡,悶頭吃肉,煮得爛爛的牛肉,平日不在它的食譜裡。它在陸家,人吃什麼,它吃什麼,額外能有一些大骨頭。牛肉是沒有的。
它不知那破空聲與掙扎、尖叫、嘶吼、怒罵是什麼含義,它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但這不妨礙它吃得肚兒圓圓,然後鑽進杜微瀾斗篷縫隙裡呼呼大睡。
對它而言,這一夜無疑是安樂的,夢裡有數不清的肉骨頭。
甕中捉鱉。
三千人的生死早已註定,他們踏入第一道門時,命運的喪鐘就已經響起。
從邊境鳳城到京城,兩旬時間,他們有很多選擇的機會。最終他們選擇了這裡。
隨波逐流也好,野心勃勃也罷,都不重要。
直到最後一個人倒下,三十丈見方的空間被血染紅。二百年來,這片區域不知被染紅過多少次,以至於血腥味都顯得層次感十足。
……
謝風雨推開殿門走出。
陸清江和姚慎聽到動靜,立刻起身迎上去。
“謝大人,您臉怎麼了?”姚慎一臉好奇。
謝風雨臉上一左一右,各有一個熊貓眼,無論是大小,還是顏色都是一模一樣,看起來格外對稱。
謝風雨心情非常不好,聞言壓著火氣道:“絆到門檻摔的。”
這摔的,還真是巧妙。
謝風雨一甩袖子,揚長而去,陸清江和姚慎要跟上,卻聽身後一道尖銳聲音。
“兩位小將軍,且慢。”
陸清江和姚慎停下腳步,有些茫然有點飄。
小將軍?小將軍是喊他們嗎?
富貴笑眯眯的,眼珠子在眼縫裡打量人,見這二人年紀不大,還沒到弱冠之年,卻能得謝大人青眼相加,甚至帶到御前,料定二人前途無量。
“姚小將軍請隨我來,陸小將軍與這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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