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的假話當然不算數,目前阿桔瞭解到的延平侯,是寧氏跟她說的那個強娶的霸道男人,是趙沉說的那個喜歡寧氏又不得不娶了秦氏的無奈父親。無論是哪個,阿桔都沒有從寧氏或趙沉的敘述裡聽出恨意,但凡他們任何一人恨他,她都有跟著恨的理由,就因為他們都不恨,她也理不清自己對公爹到底該持何態度。她為婆母委屈,可公爹似乎也有苦衷……腳步聲近,寧氏也站了起來,拍拍阿桔手道:&ldo;別緊張,把他當普通的父親便可,不必想太多。&rdo;無論他們一家子三人之間有什麼結,都與兒媳婦無關。她瞭解趙允廷,身為公爹,他不會為難兒媳婦的。得了婆母的安慰,阿桔心中略定。下一刻,門簾被人挑起,阿桔看見她的丈夫領先走了進來,後面跟了一個穿深灰長袍的男人,那人一手擋著簾子,低頭進來,隨機抬起頭。就在阿桔震驚趙家父子倆如此相像時,她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短暫的停留後,落在了婆母身上。那一瞬,他的眼睛像是被第一縷晨光照耀到的河水,熠熠生輝。 阿桔熟悉這種眼神,趙沉便常常這樣看她,而今她在另一雙更加深邃的鳳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柔情,或許那眼裡的柔情也更深,更復雜,難以訴清。船篷裡安靜極了,阿桔情不自禁偏頭看自己的婆母。寧氏早已習慣了丈夫這樣的注視,伸手請他落座,轉身接過問梅遞過來的熱茶端給他,一邊好奇問道:&ldo;一早就在這裡等著了?&rdo;兒子兒媳婦都在,趙允廷很快便收回視線,端著茶碗道:&ldo;嗯,怕跟你們的船錯過。京城那邊我都安排好了,咱們在天津逗留一晚,明日再啟程。&rdo;輕啜一口,陳年的老白茶醇厚香濃,不用茶水的熱,單想到這是妻子冬日最愛喝的,是妻子親手遞給他的,趙允廷便全身都暖了。轉身將茶碗放到矮桌上,他掃了一眼兒子,再看向妻子身邊微微低頭的小姑娘。寧氏明白他的意思,笑著握住阿桔的手,引著她走到趙允廷身前:&ldo;阿桔,這是你父親,上次沒能見著,這次總算是認人了。&rdo;阿桔臉頰微熱,沒敢抬頭看,恭恭敬敬地行禮,喚了聲&ldo;父親&rdo;。趙允廷應了聲,認真端詳這個兒媳婦。模樣,不得不說長子眼光不錯,滿京城恐怕也找不出幾個強過兒媳婦的。性情,看著挺嫻靜,跟妻子有些神似,不過妻子靜中透著一股脫俗清冷,兒媳婦更多的還是柔。至於舉止,跟想象裡拘謹緊張的農家女相比,兒媳婦手指沒亂動眼睛沒亂看腦袋沒垂到胸口,已經很不錯了,他總不能用真正名門閨秀的那一套來要求她。總而言之,他對這個兒媳婦還是挺滿意的,也可能是超出預料太多,真見到人甚至有些驚喜。趙允廷又看了一眼那邊老神在在的長子,開口道:&ldo;咱們家的事相信你都知道了,你跟承遠議親時,我實在脫不開身,將來有機會我再跟你父母陪個不是。現在在船上不方便,一會兒到了莊子,你們夫妻倆好好歇歇,明早我跟你娘在廳堂等你們敬茶,算是彌補我上次少了你的。&rdo;回侯府肯定還有一次敬茶,但那是做給旁人看的,這才是他們一家子的。新婦敬茶是必不可少的禮,公爹還將此事放在心上,阿桔挺意外的,也真心感激,忙福禮道謝。趙允廷受了她的禮,轉而對趙沉道:&ldo;好了,我跟你娘有些話要說,你們剛剛不是在外面看景嗎?繼續看去吧,天津這邊風景還算不錯。&rdo;大冬天的,有啥好看的?知道父親的小心思,趙沉沒有拆穿他,轉身拿起妻子搭在一旁的斗篷,叫上她出去了。等小夫妻倆徹底走遠,問梅也識趣地退了出去,趙允廷立即站了起來,走到寧氏身前將人攬入懷裡,低頭問她:&ldo;剛剛我表現如何?這個公爹當得可算盡職?&rdo;寧氏靠在他懷裡,輕輕點了點頭,至少比她預料的好。她垂著眼眸,趙允廷想看她的眼睛,便抱著人走到裡面的門板前,讓她靠著門,他貼上去,抬起她下巴凝視她:&ldo;既然我做得好,你,親我一下?&rdo;問得低沉平靜,一顆心早就懸了起來,怕她無情拒絕,其實他知道,她不會開口拒絕,但他更怕她露出本能的嘲諷,那種彷彿聽了天大笑話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