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到他還稚嫩的臉,大眼睛,柔和的神情,彷彿只要一看到,人心就能安寧下來。對方沒有答話,只是這樣靜靜地為她撐著傘,當她好好把面前的人看清楚,才發現他並不是她的小惜,而是一個陌生的漂亮的少年,高挑纖細的身材,過分漂亮的臉,不過,那個眉眼,卻是那樣的平和與溫柔,就像她的小惜一樣,只要看到,就讓人從身到心的寧靜下來。不過,小惜已經死了,今天就是他的葬禮。這個人再相似也不是的。想到這個,肖藍韻更加悲傷起來,情難自抑,手帕全都沾溼了,眼淚依然停不下來。一張手帕遞到她面前,然後還有溫柔的話語,&ldo;哭多了傷身,不要太難過,畢竟死去的便已逝去,而活著的,卻依然要好好活著,而且應當更加珍重。&rdo;肖藍韻心裡悲傷,卻無法反駁他的話,默默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就如喬惜原以為自己在如此的反覆糾結與深思反側之後,甚至經歷了生死的巨大轉折,他在見到那個人之後,至少是會變得激動一些,或者有什麼反常的舉動。沒想到,令他悲哀的是,他經歷瞭如此多的變故,甚至可說是心理上的巨大曆程,他站在那個人面前,卻因為早已經形成的習慣與身體本能,而依然保持了以前在那人面前的那種平淡與不驚。只要站在那人面前,他的一切彷彿都已經形成了定式,即使想改掉,也改變不了了一樣。這是他的幸運,亦是他的悲哀,最可憐的幸運,最深重的悲哀。在那個人面前,即使他的心裡是想要如同飛蛾撲火不顧一切地去親近他接近他,行動上卻依然保守地每次站立都會距離他三步之遙,吃飯時也要坐在他下手隔了兩個位置的地方,坐著交談從來不會和他坐在同一個長沙發上,他會坐在別的地方,他心裡甚至是飢渴著和他的任何形式的接觸,卻依然要用一切力量來剋制自己保持距離;他有那麼多話想要和他說,即使是隨便談談天氣,談談個人對養花對茶藝的理解……他卻每次都只能恭敬地在他面前一問一答,甚至不敢輕易問候出口對方的身體;他是怯懦的,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在一不小心的時候,就暴露了自己的那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像個猛獸一樣地不斷撞擊他的心口想要突破出來的見不得光的不倫愛情。他只好讓自己披上恭敬,披上冷淡的外衣,然後,在遠處望著那個人的身影,在心裡一遍遍描繪他的形象身姿。他還要嫉妒,嫉妒那些出現在那個人身邊,可以和他有肌膚之親的人。心裡是那麼嫉妒,甚至對那些人是帶著憎恨的,可他卻依然要裝出一副有禮的樣子來……十幾年的壓抑,喬惜時常覺得自己就要失控,身體裡一直埋藏著的那個恐怖的怪獸就要破殼而出,那個怪獸就要做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來,來打破平衡,來讓那個人明白他的那可怖的愛戀,然後,那一定會毀了一切的,毀了他一直以來在那個人心裡的形象,毀了也許那個人對他的那一點點溫情,還會毀了兩人的名聲,他自己的名聲他不在意,可是,那個人的名聲,他怎麼能夠不在意。這讓喬惜不得不感到害怕,不得不怯懦。也許,那時候,他那樣對自己毫不留情,跳入冰冷的湖水裡,沉入湖底,不給自己任何生路。也是想要扼殺他心裡的那個漸漸不能控制的怪獸吧!喬惜覺得自己可悲,可他從不覺得自己可憐。他覺得自己的愛情卑微,但是,他不覺得它低賤,他那樣用仰望明月一般的心情仰望著那個人。那樣的愛情,他痛苦著,卻毫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