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也不敢將實話說給長公主聽,怪力亂神,指不定她先被長公主滅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歩了。阿霧又想到榮三爺入朝,也不知能不能透過他的手最後將楚懋的謀逆之路給掐掉。當然這也是難於上青天的。想起這些,阿霧頭都疼死了。一時又思量,也不知老天爺讓她再世為人是個什麼道理,人死如燈滅,阿霧死前並無怨恨,生於富貴之鄉,長於父母之手,從小嬌生慣養,沒有一件不順心的事兒,便是身子孱弱,去得早,但也無怨無悔了,若她這等機遇的都還要怨老天不公,那就真正是貪婪尋死之輩了。至於身後事,阿霧飄零世間,已經是世外之人,看前後因果,都是自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長公主後面淒涼,也是因她早前處處針對正元帝,也沒少下黑手。而正元帝擁有天下也未必就歡喜快樂,長夜孤燈,只有籮筐裝的奏摺陪他,後宮三千,卻無一人可解語。阿霧恨他對長公主百般j□j,飄去深宮想嚇唬楚懋,可偌大禁宮,宮門深深,他坐於長案之後,也是淒涼之輩,偶爾陷入沉思,也不知他心裡想些什麼,但那影子投在背後的山水屏風上,卻顯出寂寞孤涼得緊。阿霧一時感嘆帝王果真是稱孤道寡之輩,國事纏身,憂慮百倍,還得宿夜辛勞,可笑他們看不穿這龍床寶座的四下無依。阿霧看久了也就歇了嚇唬楚懋的心思,覺得楚懋是自找苦吃,活該他一世淒涼,一輩子找不著人真心關心他。阿霧想起前塵往事就心煩,只盼著自己別長大,日子就停在現在也挺好。可惜歲月如梭,有人死亡,有人出生,轉眼就進入了初夏。壽昌侯家嫡長孫的長子擺滿月宴,阿霧這回終於可以出門赴宴了。這壽昌侯府家和崔氏還有些親戚關係,崔氏的表姐就嫁給了他家的嫡次孫。崔氏牽著阿霧下了馬車,跟在安國公世子夫人和二夫人的身後,進了壽昌侯府。壽昌侯府可比安國公府氣派多了,侯夫人堂屋裡一溜整塊紫檀木做的傢俱,老封君正坐在堂上正中的嵌螺鈿雕海棠富貴紫檀矮榻上,腳下鋪著猩紅洋罽毯子,枕著大紅金線團花引枕。侯夫人跟前兩溜嵌螺鈿紫檀官帽椅排開,上面搭著石青彈墨菊花紋靠背,墊著同色坐墊。四周擺設件件都是古董,樣樣都是上品。金堂富貴晃得人眼花。壽昌侯夫人左手邊兒站著個年輕貴婦人,容貌秀麗,手裡抱著個還在襁褓的白白嫩嫩的孩子,想來就是今天的主角了。阿霧乖乖地隨著崔氏行了禮。壽昌侯夫人親熱地拉了阿霧的手,&ldo;瞧瞧這孩子,長得多整齊,平日你太太怎麼不多帶著你出來走動走動,論理咱們兩家還帶親的吶。&rdo;崔氏連忙解釋,孩子還小,怕失禮。&ldo;胡說,我瞧這孩子規矩好得很,說句不好聽的,比你這個做孃的還強些。&rdo;壽昌侯府在前朝就是世家,祖宗一輩有眼力有能力,見風使舵,一看風向不對,就跟了開國太祖,做了如今的壽昌侯。家裡的氣派自然就是一般世家比不上的。壽昌侯夫人是個眼睛尖的,掃一下這些年輕輩,心裡就有數。崔氏,侯夫人自然是不看在眼裡的,但心下卻對她能將這位六姑娘教養得這般出色而納悶兒。榮府的五姑娘在京城裡已經是拔尖的人,侯夫人看這位六姑娘論模樣、論氣派都不輸給她那姐姐。侯夫人在大小宴裡從沒見過阿霧,自然知道這姑娘是個不常出門的。可如今阿霧進了她這靖安堂,還能不被這鮮花著錦的富貴氣象給震住,光這一點兒就不容小覷,是個有教養的好姑娘。侯夫人又問了阿霧多大了,平日讀什麼書,很是喜愛她,直到下一個尊貴客人到了,她才鬆手。侯夫人又怕小姑娘們無聊,讓丫頭們領了去後頭花園裡玩耍,還特地請了女先兒彈唱說書。阿霧到遠香臺時,裡面已經坐了十來個小姑娘了,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各有圈子。眾人見阿霧等進來時,都回過了頭,暗自打量了阿霧一番。阿霧則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顧惜惠,心裡撇撇嘴,哪兒都有她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