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十年之後的某個夜晚,一聲驚雷之後,紫檀樹變成了身形矮小的男人。
十年了,小葉子和那些村民們一去不返,再沒來看過他。
沒關係,他們不來,他可以回去。
他記得方向,記得來時的路,哪怕時光已經過了十年,可回家的路他從來不曾忘記。
十年了,小葉子該變成什麼樣子呢?
她是不是已經嫁給小虎子了?
以前她就總愛坐在樹下唸叨著小虎子長、小虎子短的。
有一次紫檀樹還看到小虎子偷偷去牽她的手,她雖然紅了臉,卻沒有拒絕。
要是他們倆成親了,現在是不是該有孩子了?
她喊自己爺爺,那她的孩子呢?是不是該喊他太爺爺?
他一邊想著,一邊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路真遠啊,當年他們為了不讓他被人發現,把他送得遠遠的,可算是煞費苦心。
紫檀樹剛剛化形,靈力還很弱。
他晚上行路,白天在陽光的刺激下,只能變回一棵樹汲取陽光。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快十天,終於在夜晚回到了曾經生長的山坡上。
從前,他站在山坡上,一眼就能把山下的村子看得清清楚楚。
有時候,還能看到小葉子在自家的院子裡餵雞。
可時隔十年,當他站在同樣位置向下張望時卻什麼也看不見。
山下的村子不見了,房子不見了、村民們也不見了。
滿目所望,只有荒草萋萋,不見故人蹤影。
小葉子呢?
小虎子呢?
上下百餘口的村民們呢?
他發瘋一樣地衝下了山,大聲地喊著:“小葉子!小虎子!葉大頭、大寶、小坤……”
他把每一個村民的名字都挨個喊了一遍——他說過他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哪怕多年過去,那些名字依然刻在心裡,不曾忘記。
可是沒有回應啊,一個回應的人都沒有。
突然,他渾身一僵。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他慢慢地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撥開荒草、扒開廢墟……
荒草下,廢墟之中埋葬了許多的骸骨。
他蒙了一陣,然後拼命地挖掘著,挖出了一片片的白骨……
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那些他視為親人的村民們,都已化成了白骨,埋在這片土地裡。
“大樹爺爺,是你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他一回頭,看到了小葉子。
她還是十年前的樣子,十六七歲的年紀,即便穿著粗布麻衣,依然是那麼嬌俏可愛。
然而那可愛的小姑娘,他一點點看著長大的孩子啊,如今只是一縷芳魂。
檀樹妖滿目悲傷地望著她:“怎麼會這樣?是……官府的人?”
山野村民,想法實在太過單純,他們以為移走了紫檀樹,再編造一個神樹化形昇天的說法,就能糊弄過官府的人。
可惜,他們低估了那些人的殘忍。
那天,村裡來了好多好多的人。
找不到紫檀樹,就把村民們都捆了起來,逼問他們樹去了哪裡。
沒人願意說。
那是他們的神樹呀,是精神的信仰,是遇到困難人力無法解決時候,唯一能祈求的物件。
因為相信有神的存在,所以哪怕身為螻蟻也不再卑微。
沒有人說出大樹的去向,即便面對嚴刑逼供。
最後,村民被殘忍殺害。村子也在一場大火後,化為灰燼。
“對不起……”
檀樹妖垂著頭,眼淚一滴滴落下,落在這片埋葬著全村村民的土地上,卻怎麼也喚不回那些逝去的生命。
“我不是什麼神,從來都不是。我只是一個妖,一個弱小的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的妖……”
小葉子飄到檀樹妖身邊說:“在我們心裡,不論你是神還是妖,都是我們的護村神樹。從前你庇護我們,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們自然要庇護你。”
“你別難過,他們都已經投胎去了。他們都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下輩子他們一定能投個好胎。”
紫檀樹問:“小葉子,你為什麼不走呢?在等我嗎?”
小葉子眨巴著依舊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梨渦盪漾:
“對呀,我在等你呀。我們說好的,你變成人了就回村來看我。我還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