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rdo;秦恬鼻子發酸,&ldo;你自己要求去的?&rdo;&ldo;這是你該管的嗎?&rdo;&ldo;是你自己要求去的嗎?&rdo;秦恬聲音也響了起來。海因茨頓了頓道:&ldo;是的,怎麼樣?&rdo;&ldo;沒怎麼樣,我沒話對你說。&rdo;秦恬嘟噥,&ldo;早死早超生。&rdo;&ldo;你說什麼?!&rdo;他眼睛眯起來。&ldo;我說,小心點。&rdo;&ldo;你以為我會信!?&rdo;&ldo;真的!&rdo;秦恬忽然抬頭,一臉認真的看著海因茨,嚴肅道,&ldo;真的!一定要活下來!&rdo;海因茨慢慢睜大眼睛,緊接著突然轉身,逃也似的出了咖啡館,連一句再見都沒有。秦恬坐回了椅子上,看著桌上的紅酒和咖啡,還有旁邊的價位表,默默發呆。莫忘五月二十七日,海因茨走的一個月後,奧古歸來的一個多月前,秦恬家的郵箱裡忽然被塞進了一封信。之所以是塞,因為這信沒有郵戳,沒有寫地址,只是寫著她的姓名。信很皺,還很髒,也很薄,但秦恬捧在手裡,還沒來得及拆開,卻已經感受到信中不一樣的重量。她有不祥的預感。&ldo;秦恬,我是莉娜。&rdo;僅第一句話,就讓秦恬有了想哭的衝動。莉娜&iddot;羅德,她所暫住的猶太人家的獨女,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兒,一起經歷水晶之夜,一起逃亡波蘭,在邊關失散,然後分分合合,她來到巴黎,她進了波蘭猶太人區。天差地別的生存待遇和差不多的年齡,秦恬之所以樂觀,全是因為她看到太多更悲慘的同齡人,甚至讓她有,苟且的幸福感。想到最後一次見到她,那艱難而落魄的樣子,她一直不願意去想莉娜現在如何,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ldo;我的親人已經全部失散了,好友也一個一個離開,當我拿著筆想著所有我認識的人時,我悲哀而慶幸的發現,這可能是我人生中的最後一封信,卻只能寄給你,而慶幸的是,竟然還有一個你。&rdo;&ldo;我不想向你敘述我在這地獄中經歷的日日夜夜,我也不知道我還能承受多久,我只知道,再不反抗,我會瘋掉。我不願意每天看著自己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被卡車運走一去不復返,我也不願意相信我們這群已經和豬狗一樣生活的人竟然還會被送走殺光,那些德國人每天吃著罐頭和奶油麵包,而我們卻為一罐糊爛的雜食粥明爭暗鬥……&rdo;&ldo;這些年我轉移了三次住處,每一次都會走過滿地還未擦乾淨的鮮血,每一次都會在牆角和床沿看到前住戶藏起的金銀細軟,我還在床下發現了一個餓得快半死的孩子……恬,我想念你送給我的藍莓餅和紅酒,想念你扔過來的土豆烤肉派和蘋果餡餅,我想念媽媽的果醬麵包……我每天晚上都在想,然後白天吃進那些狗都不吃的東西,我恨這裡的一切,我卻怕離開這裡,極端的害怕離開這裡,我吃著東西的時候會感覺自己活著,然後我就擔心明天我的肚子裡還能不能流淌著熱食,但是秦恬,我們又看到卡車和警犬了,剩下的人,包括我,也即將離開……&rdo;&ldo;我會被送到哪?下一個猶太區?還是集中營?&rdo;&ldo;我的棉衣在今年冬天正式破得沒法穿了,我想盡辦法得來的積蓄也已經花光,我熟識一個月以上的人已經陸續離開,恬,你是我唯一能夠思念活人了,給我一個擁抱好嗎?至少在夢裡,再告訴我一次,你的爸爸擅長火辣的菜,吃一口,能夠從嘴裡,熱到肚子裡,然後熱很久很久……&rdo;&ldo;秦恬,我要反抗。&rdo;&ldo;我無法忍受了,我知道我周圍的很多人都這麼想,我們都行動起來了,現在我們有了槍,有了很多食物,我們把它們藏了起來,就等有一天,那一天,我們要讓那群惡魔看看,我們從來就不是他們能夠隨意欺壓的綿羊,即使死!我們也要戰鬥而死!&rdo;&ldo;但是恬,我怕死。&rdo;&ldo;可我沒有退路了。&rdo;&ldo;恬,如果你有一天到波蘭,到華沙,你能不能指著一片廢墟對你的朋友說,那是我的朋友莉娜&iddot;羅德為了反抗德國人戰鬥而死的地方?你告訴他們,那是個怕死而膽小的姑娘,她甚至不敢殺雞和見血,但她所有的親人和朋友都被德國人殺害了,她要報仇,一九四三年的某一天,她讓德國人在他們侵略的土地上流盡了鮮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