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見過奧古。秦恬將失望壓在心底,她喊朋友幫忙在站臺豎了一塊木板,貼上了奧古的資料照片,她沒有海因茨的照片,也沒有因為是西線而放棄,她寫了海因茨的名字在上面,大致描述了一下長相,也貼了一張紙。第二天再過去,板上已經滿了,而旁邊,又豎起了一串的板子,差不多也貼滿了。秦恬的工作就是,隔一段日子去看一看,然後把自己被掩蓋的尋人啟事給貼到最上面。她一天天的,工作,等待。等到她分到了房子,等到她的小屋門前的花園開始長出嫩芽,她等來了一九四七年。她一封封的看完了秦父轉發來的奧古幾年前的信,然後又一封封的寫好回信放在自己的抽屜裡,無聊了,她又開始給海因茨寫信,給凱澤爾寫信,她還保持每週一封的給德國殯葬委員會的信,裡面包含了所有當年凱澤爾交給她的一包遺書的主人的名字。可是她這麼久,只等來三個人的死亡確認答覆,於是她默默的寄出了那三封遺書。她終於在清理出的廢墟中找到了猶太女孩莉娜當年被關押反抗的地方,她拉來了尚未跟著養父母前往美國的諾諾,指著那幢只剩一片廢墟的牆體問:&ldo;你知道這兒是哪嗎?&rdo;&ldo;約翰森叔叔說,這兒曾經是猶太人聚居區。&rdo;約翰森就是他養父,是美國支援重建的建築工程師。&ldo;好吧,你知道這兒曾經有過一場起義嗎?&rdo;諾諾抬頭看著她。&ldo;這兒曾經有過一場起義。&rdo;秦恬作肯定狀,&ldo;他們被關在這裡,做活,捱餓,挨凍,受苦……&rdo;&ldo;和我一樣嗎?&rdo;諾諾小小的聲音。&ldo;……是的。&rdo;秦恬親親他的臉,&ldo;但是他們想出辦法來,偷偷準備食物和槍,他們殺死了看守,在住的地方築起障礙,和外面的德國人對抗了好幾個月,非常頑強。&rdo;&ldo;他們勝利了嗎?&rdo;&ldo;……&rdo;秦恬不回答。諾諾明白了,低下了頭。&ldo;你其實沒明白,他們的勝利在於,他們抗爭了,懂嗎?&rdo;諾諾輕輕的點了點頭。秦恬有些糾結,她覺得這種雖敗猶榮的感覺跟小孩子講有些過於深奧,但是找大人講,她又不知道該找誰。至少,她完成了莉娜的遺願吧。年末,她收到了秦父的信,他問:&ldo;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終身大事上,你阿媽很急,給你物色了好幾個好小夥,我看著也不錯。&rdo;秦恬回:&ldo;阿爸,我心裡有數,不過強扭的瓜不甜。&rdo;秦父又回:&ldo;恩,我也這麼覺得。&rdo;然後,他隨信還附了一封信,信上是奧古的筆記,寫著,秦伯父秦伯母親啟(秦恬你別偷看!),用的還是中文!秦恬開啟信,看完後,什麼也沒說,默默的把信放進了抽屜,起身繼續去工作。一九四八年,又是一年春暖。秦恬換了房子,雖然紅十字會有把工作人員的房子全部擴建,而且她的小花園也拉拉雜雜的長出了一點花草,可是畢竟是在蘇佔區,她雖然已經收到了瑞士伯爾尼郊區某房子的房產證明,可是她不確定要等多久,萬一奧古他們出不去,一旦柏林牆豎起來,蘇佔區肯定划進東德,到時候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諾諾的養父作為美國派來的工程師,自然是有門道的,聽了秦恬想住到美佔區,愣是在離開前給秦恬在一個新建立的小區里弄了一套帶花園的小洋房,兩層帶閣樓的射擊,又大又寬敞還溫馨,把秦恬給樂的幾天合不攏嘴。戰俘陸陸續續的都回來了,西線的回了大多數,依然沒有奧古的音信,而回來的俘虜基本不願意多談在戰俘營的生活,而他們的親人更加不願意陪談起這些,因為回來的人大多一身士兵,羸弱不堪,面黃肌瘦,營養不良,可見受了多大的罪。秦恬給幾家相熟的德國人做了幾次簡單的登門體檢,瞭解了身體情況並提了點簡單的療養建議,她看著回來的軍人的臉,不禁想,她會不會到時候認不出奧古了?她一直就沒想過他會死的可能性。一九四九年,初春,她打聽到了凱澤爾的下落。確切的說,她再一次給殯葬委員會寄信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加上了凱澤爾的名字,然後,兩個月後,她收到了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