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他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在我姐姐出車禍前,沈秀娥曾密切接觸過周榮斌所在的改裝車俱樂部教練,並以入股那個人組建的改車網為由,給那個人的賬戶打入鉅額金錢。其目的不言而喻,但周榮斌在得知一切的情況下,仍然在權衡各方面利弊後選擇了沉默,甚至偽造出所謂的自殺日記,幫忙掩蓋了這起謀殺案的真相。九、真相後來的一個傍晚,下著雨,我做自己的晚飯,菜餚有魚有蝦,我甚至開了一瓶波爾多紅酒,酒液注入晶瑩剔透的玻璃杯,猩紅若血液。電視上播著本地新聞,女主播缺乏感情地念,警方今日拘捕一名周姓男子連同他的現任太太,警方懷疑他們參與制造一起車禍,謀害該男子的前妻。我冷漠地聽著,舉杯向牆上的雛菊油畫致敬,然後抬頭看向窗外,雨水潺潺,這是一個註定好眠的夜晚。門鈴突然響了,我放下酒杯,走過去開了門,快遞員頭頂著雨霧站在我門口。&ldo;章小姐,有你的包裹,請簽收。&rdo;我接過去簽了名,但我從未訂購任何東西,住到這裡以後,也與昔日的社交關係網一刀兩斷,誰會認識我呢?我用裁紙刀拆開包裹,裡面是一個包裝嚴實的牛皮紙袋,開啟了,是一沓厚厚的影印資料。我抽出來一看,頓時覺得全身血液像被人抽空了似的渾身冰涼。過了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意識。我深呼吸了幾下,抖著手拿起電話機,這是房東附贈的,我住進來半年多,今天才小姐嗎?&rdo;&ldo;你想幹什麼?或者,你想要多少?&rdo;我久未說話,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邵駒沉默了一會兒,反問:&ldo;你以為我在勒索?&rdo;&ldo;不然呢?&rdo;我語速很慢地問,&ldo;你連我做整形手術的記錄都弄來了,費這麼大工夫,難道只是貴公司的附贈服務?&rdo;邵駒嘆了口氣說:&ldo;你誤會了,我不過是想要你親口告訴我真相而已。&rdo;&ldo;真相?&rdo;我笑了,緩緩地說,&ldo;真相就是,有人死於非命,有人該付出代價。&rdo;&ldo;誰死於非命?死者名為章敏,可你活得好好的。&rdo;邵駒步步緊逼道,&ldo;那死的是誰?你在替誰報仇雪恨?&rdo;我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那是一種靜默的哀痛,是我終生想起來都會痛不欲生的過往。&ldo;那是你妹妹對嗎?替你死去的,是你那個不會說話,但喜歡雛菊,會畫油畫的妹妹,對嗎?&rdo;是的。我的妹妹,我沉默的、愛我的妹妹,她替我死去了,沒了,消失了。窗外雨聲淅瀝,似乎永遠沒有下完的時候,從我們出生,到我們死去,一直有雨。&ldo;以你的聰明,該猜到了絕大部分事實。沒錯,我才是章敏,死去的,是不會說話的章蕙。&rdo;我凝視著牆壁的油畫上大朵燦爛的雛菊,啞聲說,&ldo;出事那天晚上,她開了我那輛車,她不知道那輛車被沈秀娥的人動過,如果不是她,死的就是我。&rdo;&ldo;為什麼她連夜開車上高速?&rdo;&ldo;因為她收到一條有心人傳給我的資訊,說周榮斌帶了沈秀娥去附近的海邊度假。我當時情緒很不好,沒帶電話,一個人躲起來。她找不到我,以為我憤然跑去抓姦,她生怕我貿然過去會吃虧,所以才想趕去幫我。&rdo;&ldo;你們感情很深。&rdo;&ldo;是的。&rdo;我嗓音乾澀,木然地回答,&ldo;我們不是一般的姐妹情誼,我們倆,就像一株植物上分別張開的兩個枝丫,她是我退一步的狀態,我是她進一步的模樣。她經常說,我就如另一個她,另一個會說話、能自由出入社會、能流暢與人交流的她。類似的感覺我也有,她是另一個我,另一個沉默的、向內生長的我。&rdo;&ldo;所以她的死,好比你的一部分也死了。&rdo;邵駒停頓了一會兒才問,&ldo;事發後,為什麼屍檢上的牙齒記錄顯示是你的?&rdo;&ldo;我把自己的醫療卡給她,我曾經是醫生,行這種方便不難。&rdo;&ldo;所以你索性將錯就錯,可為什麼這麼做?你以章敏的身份報復周榮斌他們不是更方便嗎?&rdo;我看著手裡的紅酒杯,晃了晃,然後用低低的聲音說:&ldo;你不懂,邵駒,對我來說,章敏已經死了,她該死,有資格活下來的,是章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