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我將他們答案集中起來,拼湊出一個殘缺不全的資訊:我判斷出我所在的位置大概是一棟鄉下古老的房屋所在的地下室裡,地點不清,因為這些人的發音非常古怪,夾雜著西班牙語和法語,我的地理知識有限,只能模糊判斷出,這棟房子大概坐落在靠近捷克東部的哪個小鎮上。房子本身屬於東歐解體前的歷史遺物,原主人是當地一個出名的大夫,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政治風波中,房子主人曾受到集權政府的審查,他所有的書籍資料雜誌全部被從書房清出來,丟到關押我的地下室裡,在我翻閱它們以前,這批老書籍至少有五十年無人問津。我還得知,僱傭兵按一定時限輪崗前來,他們都受僱於一家貿易公司,沒有人親眼見過他們的僱主,彼此來往只透過隊長與對方公司進行聯絡,那位神秘的隊長從不來我的牢房前,我只知道他脾氣極差,規矩多多,但給錢很痛快,每週會安排這些飢渴的男人去鎮上的妓院嫖妓。除此之外,所有的軍曹與下士們均不得過問有關任務的細節,他們要做的,只是執行命令就好。但是有一個軍曹說出了點有用的資訊。我那天的問題是,為什麼關著我而不是殺死我,對方用刻板的聲音回答說,這是僱主的特別交代。我的第二個問題是,為什麼不找普通人看守我,而是找職業軍人?那人說,為了防止有人來搶。這兩個答案至少告訴我一個事實,那就是我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無足輕重,至少有兩撥人希望把我控制住,第一撥是關押我的人,第二撥是未知的,試圖來搶我的人,而且從僱傭兵的武器配置上看,有可能來搶我的那一方力量應當不弱,不然這些職業軍人豈非無用武之地?那麼我到底是誰?或者說,我的身上有什麼東西能令某一方趨之若鶩,另一方奇貨可居?查理做的時間機器並未完善,傳送過程有撕裂一般,越來越強烈的痛感,我一開始要咬緊牙關沒有吭聲,後來實在痛不過,忍不住嘶聲慘呼,到了最後,我發出的聲音已經慘烈到不屬於人類正常範疇,終於在我疼到意識模糊的時候,&ldo;砰&rdo;的一聲巨響,我被它彈了出來。我手腕帶著的感應器滴滴響起,它提示我,這趟旅程已經結束。我到了我想到了地方了嗎?我忍著疼痛,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垃圾桶,垃圾桶旁堆了許多垃圾,我一動,一隻骯髒的貓喵的一聲從身旁迅速竄過。我再抬高視線,所在的位置是一條處在兩邊樓房夾著的窄巷,頭頂的一處牆壁上嵌有巨大的排風扇,嗡嗡地運作。身邊的地上很髒,味道難聞,我嫌惡地皺眉,掙扎著爬了起來,這才發現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不痛。好像韌帶都被拉到極致,又砰的一下躺回原點。連邁開一步都無比艱難。晚上,具體時間無從判斷,但據我前方不遠就是燈火通明的夜市,人聲鼎沸,且有誰用大喇叭放著節奏簡單的口水歌,我慢騰騰地往外挪,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著,除了弄髒之外沒什麼不對。一百米不到的巷子,我卻走了三十幾分鍾,且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臟的位置像壓了塊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兩眼發黑,立即明白自己是快要發病了。我顫抖著將手貼近上衣口袋,掏出藥盒,倒出兩顆努力乾嚥下。九年的囚禁生涯,沒有陽光照射,得不到充足的營養和運動,我的身體從發育到健康狀況無法跟同齡人相比。我呼吸系統有問題,肌肉羸弱,經常伴隨心悸和眩暈,四肢靈活度不夠,當初為了能正常行走還不得不進行過長時間的電擊,我還有幽閉恐懼症,嚴重的時候會產生幻聽和幻覺。就算讓我好好活著,我也無法確定,這具身體能支援多久。所以我想在有生之年親自回到過去,弄清楚我的由來。如果可以我想制止生產出我這個人。因為沒人比我更清楚,這種生產除了造成痛苦和浪費,沒有任何意義。我為之準備了整整兩年,卻沒想到,踏上過去要面對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了藥也緩解不了的病症。我一時之間,只覺喉嚨像被看不見的手掐住勒緊一般透不過氣來,我想呼救,但我忽然想不起來用中文怎麼呼救,我砰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像狗一樣在地上垂死掙扎。模糊之間,我彷彿又回到那間地下室,排氣扇在一邊永遠發出輕微的嗡嗡響。一個高大的兵曹試圖開啟關著我的鐵門,他獰笑,用帶著南美口音的英語怪叫:&ldo;沒想到關著的小雛鳥長得像個天使,小乖乖躲什麼?來,叔叔好好疼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