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在颶風狂瀾中起伏的小船,忽上忽下,袁牧之說得沒錯,這個過程確實很快樂,極致的快感,身體大概分泌出不可思議的激素,讓觸感和快樂加倍被感受,尤其是最後的一下,只有幾秒鐘,但在那幾秒內我攀到這輩子從未到達的快感高峰,以至於在從那高峰下來後,我有好久都不曾回過神來。然後我發現袁牧之手心多了一團黏稠的白色液體,我忽然就明白了,我問他:&ldo;性體驗就是這樣,對嗎?&rdo;&ldo;這只是其中的一種。&rdo;我掩上我的臉,慢慢地蜷縮成一團,然後我對袁牧之說:&ldo;我以後再也不要嘗試了。&rdo;&ldo;不喜歡?&rdo;&ldo;不是,&rdo;我喃喃地說,&ldo;它將內心的慾望全部釋放出來了,這是危險的,它會令我變得愚蠢,遲鈍,耽於享樂,浪費時間,影響判斷力。&rdo;袁牧之沉默了,然後,他抽過紙巾擦掉自己手上的液體,從背後抱住我,啞聲說:&ldo;但我希望你愚蠢,遲鈍,耽於享樂,浪費時間,沒關係,我樂意你那樣,因為其他的東西都有我幫你扛著,好不好?&rdo;&ldo;你若能以享樂把我欺騙。那就算是我最後的一天。&rdo;我喃喃地說。&ldo;那是什麼?&rdo;&ldo;浮士德。&rdo;我轉過頭,冷靜地說,&ldo;你該走了,今天的事是最後一次,我決定了。&rdo;這個早晨的事成為我想避之不及的存在,儘管袁牧之竭力想安慰我,他告訴我說這只是發育完整的一個體現,他很高興我長大了,他很樂意為我效勞之類。但我的理解根本是那樣的。袁牧之完全不能明白那對我來說這意味著何等驚惶的事實,因為我發現我對自己的身體及慾望無法掌控,在那個時候,到達高潮的時候,我想一直沉溺下去,在那種美妙的感覺中徘徊不出來。但我怎麼可以沉溺在慾望的快感中不出來?這讓我感到真真切切的恐懼,我怕我會貪婪地追逐身體上的享樂。我訓練了這麼多年,我引以為傲的意志力,可能因為這種疏忽而在瞬間分崩離析。因為那個慾望帶來的快感太過強烈,彷彿唾手可得,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我知道也許對袁牧之來說跟我做這種事也是他的意願,我現在明白他盯著我的目光那個明顯的慾望確指什麼,但是,我不能任由性慾這種東西控制我。應該說,我不能任由慾望控制我。但我很快發現,執行起來不是那麼容易。自從發生那件事後,袁牧之總是出現在我身邊,我發現我們身體接觸的次數大大增加,這令我非常困惑。我不明白為何他現在那麼喜歡接觸我的身體,比如總是喜歡拿他的粗胳膊把我整個掄起來放到膝蓋上,一定要我靠著他的胸膛才肯讓我安靜地看會書。晚上的時候我們經常在一塊擠一張床睡覺,我承認我喜歡抱著他的胳膊,但次數一多,我發現我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因為我再也沒法在有人靠近的第一瞬間睜開眼睛,我潛意識裡認為,袁牧之是可以信賴的夥伴,他在危險到來時不會拋下我。我對這種莫名其妙的信賴心存警惕,我不能自抑地設想一個可能:如果有一天袁牧之背叛了我對他的信賴呢?如果他的背叛,直接會給我帶來致命的危險呢?很顯然,如果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死,毫無疑問地喪命。可能比喪命還要令我難過,但死亡是一切的終止,我不知道這種邏輯混亂的念頭,我是怎麼冒出來的。進而,我發現我變得軟弱,比如我的內心對死亡是有所恐懼的,它再也不是一件可以冷靜思考的事,而是一件想起來,我會忍不住想抗拒的事。可我終究會成為一個死者,或許連死者都稱不上,我會完全消失,從邏輯上講,不曾存在過的人是不能稱之為死亡的。到時候,我現在相處的人們,袁牧之,張家涵,洪馨陽,他們都會不記得我。因為在那種可能性中,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我。但這難道不是我穿越時空的目的嗎?即便今天,我也從未動搖過這個目的,我仍然相信它具備極大的意義,但為什麼,我現在一想起它,就有股寒氣從足底冒上來?冷得我咬緊牙關,抱著袁牧之的胳膊抱得更緊。我也分不清,是因為有一個人的胳膊可以抱著,他的體溫可以被感覺到我才覺得冷,還是,我本來就冷,所以我需要他人的體溫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