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昱宇事先讓餘嫂將倪春燕留住,他想對付這個女人還不如單刀直入,把衣裳送她,直接誇她兩句,省的話裡藏著話她反而聽不懂。但等他吃完了傭人們也收拾了桌子,倪春燕也沒有過來。穆昱宇有點坐不住,他站起來往廚房那走,無論如何,今天他非要見到那個笨女人不可。飯廳通往廚房有條狹長的通道,上面掛了些油畫,頭頂裝了水晶射燈,但光線不集中,視線範圍就有些朦朧。這個鐘點白天干活的人都回家,留下來的是值班的保全人員和輪班的司機等,加上住在這的管家廚子傭人,這時候宅子的人數是白天的一半。穆昱宇在快到廚房的時候突然聽見拐角那有一男一女在低聲說話,他皺眉凝神一聽,居然是倪春燕和孫福軍。穆昱宇心裡一動,慢慢放輕腳步靠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幹偷聽這種事,可瞭解倪春燕會說什麼這個念頭在瞬間佔了上風,他不能自己地想要聽聽這兩人的對話,想聽聽倪春燕背地裡跟孫福軍都會聊什麼,他其實還有一層隱約的怒意,那就是這倆人偷偷摸摸躲著說話,他們算怎麼回事?他們是什麼關係?&ldo;大軍,你倒是幫幫我啊。&rdo;倪春燕的聲音有些著急,&ldo;這活到底哪天才幹到頭哇?&rdo;&ldo;別這麼說,先生對你挺夠意思的,前幾天楊胖子為難你,餘嫂責罵你,先生後來不都替你出氣了嗎?&rdo;孫福軍似乎還帶著笑,&ldo;我就說,他是面冷心熱的好人。&rdo;&ldo;你知道什麼呀你,真是,&rdo;倪春燕氣急敗壞地壓低聲音罵,&ldo;我沒說穆昱宇是壞人,我知道他難,他對我們家有恩,換個地方你讓我端茶倒水怎麼伺候他都成,可這,咳,我這麼跟你說吧,這就不是我該呆的地,我,我……&rdo;&ldo;怎麼回事?他們還對你說難聽話?&rdo;&ldo;比那還不如呢,&rdo;倪春燕憋著氣說,&ldo;他們說,他們當面客氣得不行,背地裡卻說我不正經,專門勾搭有錢人,還說穆昱宇會離婚都是因為我這個狐狸精……&rdo;狐狸精?就倪春燕那樣?穆昱宇原本惱火的情緒在聽到這句話莫名其妙就想笑了。他想哪怕他接觸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比倪春燕像狐狸精,因為成為狐狸精的基本條件必須是女人對自己的性別特徵充滿自信,她們天生具備一種特殊的才能,知道怎麼凸顯自己的性別優勢,知道自己美在哪,知道怎麼讓自己更美。她們那些時裝搭配發型設計化妝首飾底下藏的都是曲曲彎彎的各種女人心思。那些女人心思是做給男人看的,或驕傲或矜持,或奔放或內斂,一舉一動全是向著投往她們身上的男性目光。穆昱宇懂得這些,因為懂,所以他常常要裝作不懂,他知道那些心思攤開了讀明白了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慾望,他厭惡當承載女人肉體的男人。但倪春燕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倪春燕的打扮是野路子的,無師也不通,她沒母親教授這些,也沒適齡的同伴競爭要求她遵照這些,她甚至都不去參與爭奪某個男人。在別的女孩為穿哪個顏色的裙子頗費苦心的時候,倪春燕大概想的是怎麼賣多一碗牛肉麵。生活太艱難,家庭負擔太沉重,壓得一個女人早早歇了那些個女兒家的心思,忘掉自己的性別,只一心一意討生活。哪怕她明明也面容精緻,明明笑起來也燦若春花。穆昱宇仔細考慮把倪春燕打扮成狐狸精的可能性,慢慢地笑了起來,他帶著笑容想不能再聽下去了,再聽他們就要商量怎麼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了。於是他慢慢從陰影處走出來,故意咳嗽了一聲,問:&ldo;你們在這幹嘛?&rdo;倪春燕跟孫福軍都嚇了一跳,轉過身來表情均有些不自然。孫福軍吶吶地說:&ldo;先生,您怎麼過來了……&rdo;穆昱宇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ldo;我找倪春燕有點事,你怎麼還在這,今晚不是輪到你值夜?&rdo;&ldo;是,是啊,&rdo;孫福軍看了倪春燕一眼,笑著說,&ldo;這不是剛吃了飯跟春燕嘮兩句嗎?我這就過去。&rdo;&ldo;大軍……&rdo;倪春燕壓低嗓子求助地叫了他一聲。孫福軍正要說什麼,穆昱宇已經皺了眉,不悅地說:&ldo;還等什麼呢,等我扣你獎金嗎?&rdo;孫福軍笑了,馬上說:&ldo;是,我走了,你們慢聊。&rdo;他說完乾脆地轉身就走,倪春燕著急地哎了一聲,見他沒反應,只好轉頭不安地瞥了眼穆昱宇。穆昱宇不滿她這個樣子,沉聲問:&ldo;怎麼?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要跟大軍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