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存睜開眼，道：&ldo;我覺著有些餓了，先吃點東西吧。&rdo;沈慕銳笑道：&ldo;如此甚好，我正疑惑著，那藥你也服了貼了，怎不見效。&rdo;蕭墨存垂下長睫，道：&ldo;有效的，你放心。&rdo;沈慕銳呵呵低笑，在他額上親了一口，傳令眾僕役上了膳食等物。蕭墨存彷彿真的胃口甚好，用完了一整碗藥粥，沈慕銳瞧著，心裡放下一塊石頭。待他飯後，又陪他用了藥，便掂量著道：&ldo;墨存，盟內今日有些要務，需我親自到場，今日你自己休息可好？&rdo;蕭墨存偏頭看著他，忽而淡淡一笑，道：&ldo;慕銳，我自來從未要求過你做任何事，不知為何，今日卻想任性一遭，我想你陪我。&rdo;沈慕銳心裡初為詫異，隨即驚喜，蕭墨存生性清冷，猶如寒塘浸月，平素裡便是對親密無間的戀人，也甚少說這等話，更哪堪他此刻眼波瀲灩，內裡柔情畢露無疑。沈慕銳受寵若驚，心底滿滿，俱是喜樂無限，便是有天大的事，此刻也斷說不出拒絕之話。微一沉吟，便招人去給二當家徐達升傳話，將手頭要務，盡數卸到他手裡。可憐徐達升此刻正滿心煩躁，想著誰出的餿主意把小寶兒那個笨孩子送出去讀書，那孩子笨拙成那樣，能讀個屁書？害他平白沒了可逗樂之人，此刻再聽得首領如此傳話，登時跳了起來，狠狠罵道：&ldo;他媽的又推給老子，這事還有完沒完了？&rdo;他雖罵罵咧咧，可卻盡忠職守，再不滿，卻也不敢違背盟主之令。這裡沈慕銳心滿意足地擁著蕭墨存，彷彿舊日溫情，盡皆重現，那其中遭遇的變故和欺瞞蕭墨存的愧疚，連同兩人重逢以來，因著蕭墨存異乎尋常的溫順而產生的隱約憂患，此刻都可忽略不計。他如釋重負，低頭笑道：&ldo;好了，現下我整個歸你，可滿意了？&rdo;蕭墨存微笑道：&ldo;你本來便是整個歸我，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的。&rdo;沈慕銳喜道：&ldo;是，就如你也整個歸我一般。墨存，&rdo;他吻著他的鬢角眉眼，道：&ldo;我現下真是歡喜，好生歡喜。&rdo;蕭墨存垂頭不語，半響，方抬頭一笑，低聲道：&ldo;銳，我想去外頭瞧瞧。&rdo;沈慕銳遲疑道：&ldo;春寒料峭，你身子才好了些……&rdo;蕭墨存止住他，道：&ldo;我想去看看，好久，好久沒瞧瞧春天是怎生模樣了。&rdo;沈慕銳心裡一軟，點頭道：&ldo;好，我陪你。&rdo;一乘輕騎，滿城春色，楊柳吐蕊，迎春花點點嫩黃嬌美，若沒有經歷漫長的寒冬，沒有被那冷意一點點入侵到骨頭裡，你又怎能明白，瞧見嫩芽春花的感動？若沒有遭遇纏綿病榻，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痛苦和絕望，你又怎能理解，沐浴在春日暖陽之下，心裡湧上來的酸楚？蕭墨存裹著厚厚的大氅，靠在沈慕銳懷中，靜靜打量眼前一片綠原，遠處山澗淙淙，鳥語間或。再望過去，結實的黑色土地上，有早耕的農戶，拉著牛忙著勞作。懂事的孩童，儘管高度不及父親的腰，卻會三兩成群，咬著牙，使出吃奶的勁頭，在後面扶著鐵犁。生的氣息，生活的氣息，為了活著而努力的氣息，霎時間撲面而來，令他眼眶頓時有些溼潤。許是察覺到他的顫抖，沈慕銳體貼地抱緊他，柔聲問：&ldo;此處無甚好景緻，等你大好了，我再帶你踏足名川勝地去。&rdo;蕭墨存搖搖頭，微笑道：&ldo;不用了，此處已然甚好，我很滿足。&rdo;沈慕銳瞧著他興致頗好，心裡也很是欣喜，道：&ldo;你若喜歡，我便日日帶你過來又何妨。&rdo;蕭墨存沒有回話，只含笑看著周遭一切，半響，方低聲道：&ldo;你是凌天盟首領，偌大的家當擔著，哪裡有空做這等事？今日來了，我已經很歡喜，夠了。&rdo;沈慕銳心裡浮起一陣柔情和愧疚，緊了緊擁住他的臂膀，道：&ldo;此刻，我真願自己孑然一身，了無牽掛，只全心全意陪著你。&rdo;蕭墨存幽幽地道：&ldo;是，若那樣該多好。&rdo;他籲出一口長氣，卻又笑道：&ldo;只是你若如此，便不是沈慕銳了。&rdo;沈慕銳笑了起來，豪氣十足地道：&ldo;給我年光景，待我實現心中抱負，便能陪伴你了。&rdo;蕭墨存輕輕一笑，卻不搭話。兩人靜默著看那再尋常不過的鄉間景緻，少頃，蕭墨存抬頭道：&ldo;得了，我看夠了，回吧。&rdo;沈慕銳應了一聲，調轉馬首，一聲輕斥，馬匹小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