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話沒有說完,忽然間只覺一口氣堵上心頭,喉嚨一腥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蕭墨存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白色胸襟上漚染出一大片,隨即接觸到皇帝蕭宏鋮同樣震驚、難以置信,甚至有些惶急和心疼的眼,他自嘲一笑,心想你這老玻璃不就是存心要嘔死我麼,現在達到目的,裝什麼著急呢?他只想到此處,便被一陣天旋地轉重重擊倒,隨即兩眼一黑,昏了過去。熱,非常熱,熱得彷彿在火爐上焦烤一般,蕭墨存此時只覺自己猶如那高爐裡徐徐被轉動著烤勻的雞肉,只差有人在自己身上刷一層燒烤汁,即可裝碟上菜。那熱流從後背湧進來,流淌向五臟六腑,彷彿滾水洗濯過一般,燙得令他忍不住想要失聲痛呼。卻在張嘴的一瞬間,一股熱流湧上心口,衝上喉嚨,直奔腦門,他微微張開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渾身熱得難受,卻宛如四肢被灌了鉛,想要掙扎開這個火爐,卻被禁錮住。&ldo;別動,小心走火入魔。&rdo;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有頗具威嚴地在耳邊響起。蕭墨存不知怎的,聽從了這個陌生的男聲,他逐漸放鬆四肢,漸漸的,也不覺得才剛的炭燒有多難受,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燒灼的熱流在體內如何循序漸進地周遊一遍,最終推入空虛幽深的丹田。良久,他聽見自己忍耐的喘息聲抑制不住響了起來,那個聲音如天籟一般又在耳邊響起:&ldo;好了。&rdo;他鬆了一大口氣,知道那酷刑終於離開自己了。只是還睜不開眼睛,身邊傳來有人起身離去的聲音,他知道,要離去。一種孤獨無邊的恐懼感驟然間攥緊了他,他伸出手,費力地摸索著,撥開眼前黑夜一樣的濃霧,四周空氣開始冷下來,如同生命當中匿藏不了的孤寂一樣鋪天蓋地而來。在這一刻,他亟需一種實實在在的溫暖,來確認自己還活著,還有希望可循,還能夠繼續走下去。驟然之間,一雙強有力的手握住他四下摸索的手指,惶惑的心情奇蹟般安定了下來,那雙手很暖,在肌膚深處,徐徐傳來令人感動的體溫。蕭墨存籲出一口氣,彷彿真能從中吸取力量一般,猛地一下睜開眼睛。他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線條冷硬,曲線剛毅的臉,配上若有所思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觀察著自己。蕭墨存看著他,有一瞬間的迷惑,隨即想了起來,握著他的手的,正是那黑臉一等侍衛,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人有個與其模樣相配的名字,叫厲崑崙。&ldo;厲侍衛……&rdo;蕭墨存輕輕喚了聲。厲崑崙不動聲色地鬆開他的手,如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樣,冷淡地點點頭,站起身來,蕭墨存這才發現,他渾身溼淋淋,宛若從水中打撈出來一樣,一身黑衣緊貼肌肉之上。蕭墨存略有詫異,低頭看看自己,卻發現自己脫得只剩下白紗中衣,散開的衣襟中,隱隱可見,那個紫紅色手印已經顏色轉淡。&ldo;這是……&rdo;&ldo;噤聲,靜養。&rdo;厲崑崙簡要地回答,拍拍手,門立即&ldo;嘎吱&rdo;一聲被推開,錦芳已快步走了進來。蕭墨存見雲鬢紛亂,一雙妙目遍是紅絲,想來自己昏迷期間,她必定是沒有闔眼,一直在門外守候的了。&ldo;哥‐‐&rdo;錦芳驚喜地喚了聲,搶先兩步撲到他床前,未語淚流,卻又咧開嘴,呵呵笑了出聲:&ldo;哥,可算醒來了,真是老天保佑,祖宗有靈啊。&rdo;蕭墨存伸手,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虛弱一笑,問道:&ldo;我又昏過去了?&rdo;&ldo;可不是,又是吐血,又是昏倒的。皇上都……&rdo;錦芳住了口,看看四周,重新笑道:&ldo;還好有厲侍衛用神功相助,不然單靠藥石,這回都難挽得回來。&rdo;蕭墨存閉了閉眼,已大致猜到自己此番昏倒後的境遇。他睜開眼睛,扶著錦芳的肩膀,掙扎著坐起來,對站立一旁的厲崑崙道:&ldo;厲侍衛救命之恩,墨存……&rdo;厲崑崙冷聲打斷他:&ldo;晉陽公子無需客氣,我只是奉旨行事而已。&rdo;蕭墨存自接觸此人以來,對其這種冰冷口吻早已捻熟在心,但想起練武之人將內力什麼的看得重愈性命,此人卻毫不吝嗇相救自己,無論如何,此番恩情,絕不能用&ldo;奉旨&rdo;二字抹煞得了。他淡淡一笑,道:&ldo;雖如此,但大人之恩,卻實實在在施於墨存身上,墨存心感念之,大恩不言謝,待日後墨存身子好了,再報答大人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