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入深秋,我的身體一天天好轉,夾雜在這麼多人的關愛中,想不好都很難。其間我也有想到過陳成涵,雖有歉疚,卻沒有後悔那天晚上拒絕他。人的一生能付出的情感其實很有限,反正我感覺自己是將大部分的感情都在那十餘年的單戀當中揮霍一空,到現在只剩下一點半點的心動和感激,根本無法回應誰殷切的期盼。我就像一個已經燒空了的壁爐,只餘下灰燼上的火星,早已發不了光和熱。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只能不斷地往那壁爐裡塞火炭燃料,可問題在於,誰能受得住只往外掏心掏肺卻不一定捂得熱的感情?想來想去,這世界之大,能這麼對我的,卻大抵只剩下一個夏兆柏。天氣漸漸變冷,港島卻下起淅淅瀝瀝的秋雨,我的關節隱隱作痛,能出去的日子並不太多。好容易有一天放晴,天氣好轉。我立即穿上厚風衣,圍上圍巾,打扮得像個愛斯基摩人出門散步。這幾日七婆也身體不好,臥床休息。我心裡掛念她,便一個人出了門,坐了兩站公車後,便順著通往林宅的林蔭山路慢慢走去探望七婆。這段路我當林公子的時候走過多少遍,熟悉得不得了,但看林木依舊,我卻不再是我。這世上多有物是人非之事,單單感慨萬分,已是不必。這一帶是著名舊式富人區,走著走著,時不時身邊有限量版豪華車呼嘯而過。我走得有些熱了,略喘了口氣,身邊一輛銀色賓士開了過去,卻又一個緊急剎車,在我身前不過十米的地方停下。我正覺得奇怪,卻見車門開啟,一個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孩從車上跳了下來,頃刻間奔到我眼前,遲疑地問:&ldo;簡逸?你是簡逸嗎?&rdo;我從圍巾裡抬起臉,吃了一驚,說:&ldo;alen!你怎麼又出現在港島,英國學校現在又是假期嗎?&rdo;&ldo;阿逸,&rdo;他一把將我狠狠抱入懷中,顫抖著聲音說:&ldo;我終於找到你了,擔心死我了,你沒有被陳家的人抓去太好了,別怕,我會保護你,他們誰也傷害不了你。&rdo;我聽得一頭霧水,這男孩牛高馬大,碩壯結實,抱得我險些透不過氣來。我錘他的肩膀,困難地說:&ldo;alen,你在說什麼?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你這樣,我快呼吸不上……&rdo;他立即不好意思地放開我,卻戀戀不捨地握著我的雙肩,眼圈有些發紅,卻更多的是堅決和毅力:&ldo;好了,找到你就好了,你立即跟我走,我把你藏起來,保管誰也找不到你。放心,有我在,你誰也不用怕。&rdo;&ldo;你,到底在說什麼?&rdo;我困惑地問:&ldo;我有置身什麼危險嗎?我,我怎麼不知道?&rdo;李世欽臉上狐疑,脫口而出道:&ldo;你不知道,外面都為你鬧翻天了,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rdo;我心裡一驚,抬頭看他,急切地問:&ldo;你這麼說什麼意思?&rdo;李世欽欲言又止,卻仔細地端詳我一番,忽然一笑,攬住我的肩膀,半環著我,輕鬆地說:&ldo;不知道算了,沒事,我們這麼久沒見了,你想不想我?對了,我去你原先住的地方找過你,怎麼說你們退了公屋了?現在住哪?電話也換了號碼嗎?我怎麼都打不通。&rdo;我用力掙開他,薄怒道:&ldo;李世欽,說話不要講一半,要麼你就別告訴我,要麼你就全部講出來,你選一樣。&rdo;李世欽為難地看著我,伸出手來試圖拉我,被我側身避開,他濃眉一擰,畢竟是養尊處優,橫行霸道慣了的少爺,立即有些脾氣上來,說:&ldo;阿逸,我都是為你好,知那麼多幹嘛?你沒聽過知得越多,死得越早嗎?&rdo;我心裡一陣紛亂,忽然聯想到自出院以來一個多月風平浪靜的日子,漸漸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來。我朝他點點頭,說:&ldo;好,你不講是嗎,我自有辦法知道。&rdo;我從口袋裡掏出行動電話,點開通訊錄,正想撥給陳成涵,直覺告訴我,正在發生的事情與陳成涵有莫大關係,但奇怪的是,那個電話撥過去竟然是&ldo;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存在。&rdo;我心裡越發驚疑,又撥了幾次,回答我的仍然是那個女聲重複:&ldo;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存在。&rdo;我抓著電話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一個從未想過的念頭突如其來,竟讓我感到一些暗藏的莫名的恐懼和憤怒。我看著李世欽,喃喃地問:&ldo;你剛剛說,打不通我的電話?&rdo;&ldo;是啊,我從在英國就一直打不通。&rdo;他說:&ldo;你換了號碼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