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次,那女孩找上他公司來,說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話,李天陽沒那個耐性聽,她說什麼他已經不太記得了,只依稀彷彿覺著,大意是這個女孩要自己對王錚好,不然要後悔。他那時候一邊看著手裡的材料一邊心不在焉,心裡有些厭煩,想現在的孩子都這麼幼稚麼,一個兩個怎麼都拎不清,弄不明白別人的私事於己無關?後來,他不打算再讓眼前這個邋里邋遢的女孩浪費他的時間了,於是他不客氣地問:&ldo;王錚跟你抱怨過?&rdo;&ldo;沒,&rdo;那女孩忽然慌亂了,說,&ldo;王錚從來只會說你好。&rdo;&ldo;你覺得王錚在說謊?你覺得你的好友是那種任人欺負委曲求全的窩囊廢?&rdo;&ldo;我沒這麼說,我的意思是你如果還這樣,以後一定會……&rdo;&ldo;行了,咱們的會面到此為止吧,於萱是吧,你對小錚古道熱腸的我很欣賞,但你最好搞清楚一點,我們倆的事,你不覺得你一個外人跟我這說這些有的沒的有點多餘?不好意思啊,我還有點事,你請回吧。&rdo;談話就這麼不算愉快地結束了。但那女孩最後臨走的時候,似乎猶自不甘心,跑過來低聲說了一句:&ldo;你要想跟他好好的,就離虎口處有痣的男人遠點。&rdo;當時李天陽全不放在心上,笑話,他每天業務來往的人這麼多,誰有那個閒工夫去看別人虎口上有沒有痣?一直到他幾年後重遇於萱,才猛然想起這句話,於書澈的右手虎口,確實有一顆痣,但並不明顯,如果不是他這樣親近的人,根本不會發現。李天陽一瞬間有種命運加身的沉重感,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很荒謬。儘管於萱出聲警告過,但其實不關痣的問題,有沒有於書澈,他也清楚,照著當時的心態,他跟王錚遲早還是得玩完。因為最關鍵的問題在於,他那個時候,並沒有確切想過跟誰長長久久。沒有長久的打算,就沒將對方考慮進你的計劃,看事情只是當下,沒想過一起走過的昨天,也沒想過可能共度的明天。所以,他看不見對方為他做的那些事有多不易,不知道手頭上有的東西有多難得,他更加不願意去想兩人存在的問題,不會自省,不會有危機感,不會恐慌。甚至於,他也不是不知道王錚在情感上對著自己有那麼點卑微和惶恐,他不去糾正這些,反倒享受由此而來的自得,同時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到很好的遮羞布。這些明擺著欺負人的念頭,在跳出來想明白後,李天陽一度覺得無比羞愧。跟王錚分開後,他開始變得好思考,有時候跟於書澈吵架了,不想回去看著他那一櫃子堵得人心慌的紅酒,李天陽會開車回那套老房子。在一片空曠當中,靜靜地想,自己到底怎麼了?怎麼會這樣溫馨一個地方,卻滋長出人性中卑劣的一面?難道真的是吃飽飯了就瞎折騰,折騰完了,卻發現連飯都吃不上。李天陽自嘲一笑,現如今還真是混得連飯都吃不上,於書澈要麼不下廚,要下廚必定排場大得嚇人,擺了一廚房碗碟配料,出來的,往往只是一個或兩個複雜得說不上名號的東西。託他的福,李天陽也算知道,洋人撒胡椒都有好十幾種。但問題是,他是中國人,小米稀粥,白飯窩頭,這些能扛餓能撫慰脾胃的東西,幾千塊一片的上等鵝肝醬也做不到。日常兩人一般不在家裡開火,要不下館子,要不叫外賣。回家沒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於書澈比他還忙,一般都是各自在各自工作的地方解決。李天陽有些受不住了,也說過請個保姆來做飯,但還沒說完,就被於書澈給噎了回去。理由是他不喜歡別人來他的家窺探他的隱私。慢慢的,李天陽發現,自己其實很清楚記得王錚煲的那種老火湯的味道。那種湯水不比西式濃湯,沒放那麼多奶制書作料,它通常還伴隨著藥材味的甘苦,還有蜜棗味的清甜,還有瓜果的馥郁,還有肉類的濃香。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下子就能書味明白的味道。他發現,自己真的很想王錚。可事情已然這樣了,再想王錚,又有什麼意思?他跟於書澈過得磕磕絆絆,不愉快的時候居多,其間分了幾次手都沒分乾淨,他也折騰得沒意思,終於狠狠心,徹底跟於書澈了斷,空窗期了近一年,於書澈表示了幾次複合的意思,都被李天陽裝糊塗蒙過去,他實在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