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倓的話,王忠嗣依然沒有什麼反應。
倒是元載,為了化解尷尬,接過話題來,他說道:“泰山,小胥從揚州帶了一些茶葉過來。”
王忠嗣放下碗筷,這才問道:“此次來我這裡,有何事呢?”
“並無它事,大都督是來江夏視察這裡的造紙,聽聞泰山在此做太守,敬仰泰山已久,便來拜會泰山。”
王忠嗣淡淡說道:“大都督眼下前途無量,而某是戴罪之身,走得太近了,並非好事。”
“承蒙朝廷器重,讓我去揚州任職大都督,統管了淮南道和江南兩道,江夏郡屬江南西道,我來江夏郡見王公,有何不妥?”
上司見下屬,這不是常規操作嗎?
“若是大王來問某江夏郡造紙業,恕某無法答覆大王。”
元載看了一眼李倓,李倓從王忠嗣的語氣中聽出了躺平擺爛的味道。
“自然不是造紙業,今年揚州要招募五千兵馬,小王不懂練兵,聽聞王公精通此道,特意來請王公。”
王忠嗣卻說道:“大王難道不知道此行為遭受聖人猜忌?”
“王公是江夏太守,小王是揚州大都督,何來猜忌?”
“某是戴罪之身,大王前途無量,若是某去揚州,朝中必然非議,右相更會藉此機會大肆攻訐大王。”王忠嗣說道,“恕某愛莫能助。”
“以前王公是四鎮節度,權柄極重,才給了右相可乘之機,現在王公不過是江夏太守,無兵無權,右相又還能如此攻訐呢?”
“大王還是去考察江夏的造紙吧,我在江夏做這個太守,就足夠了。”
王忠嗣沒有把話題繼續下去。
因為繼續下去的話題實在太敏感。
李唐皇室,尤其是李隆基,最忌憚的就是皇族和邊關大將有往來。
更何況李倓是太子之子,如今又在東南手握重權。
王忠嗣雖然被貶為地方太守,可他餘威尚存,郭子儀、李光弼這些人都曾是他的下屬。
若是他與李倓走近,憑藉自己的威信,要做點什麼,卻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這件事一定會牽動起李隆基敏感的神經。
李倓卻說道:“王公難道不想改變一些事嗎?”
“改變何事呢,某聽不懂大王之意。”
李倓問道:“王公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裝聽不懂?”
“郎君……”見李倓如此直接,元載打算提醒一下李倓。
李倓卻放下手裡的碗筷,看著王忠嗣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當今朝堂,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忠臣左遷,英傑鬱郁,天下沸騰!”
元載被李倓這話硬生生堵住了。
李倓又說道:“小王昨日與元公輔在驛站遇到了一群人,這些人說江夏郡最近在推行開荒括戶的新政,有一位名叫劉望之的人,他找小王拿了四十貫,說小王到江夏城之後,可以拿到八十貫,王公可知此事?”
王忠嗣沉默不言。
李倓立刻知道王忠嗣是知道江夏郡的開荒括戶傳言的,但他並不關心。
“這多出的四十貫總不能憑空出現,那從哪裡來呢?要麼是騙子,要麼是真有其事,若真有其事,這四十貫從何處來?”
“必然不會從官員和貴族口袋裡來!”
李倓說了一連竄後,深吸了一口氣,嘆息道:“江夏百姓要遭罪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王忠嗣才開口說道:“我管不了那麼多。”
“王公是國之良將,蠻夷聽到王公的名字,無不聞風喪膽!”
“那是以前,現在不同了。”王忠嗣站起來,哀嘆了一口氣之後,便轉過身去,“一切都變了,屬於我的時代早已過去,聖人也不再需要我,大唐也不再需要我。”
說到最後兩句話的時候,李倓明顯感覺到王忠嗣在強烈地壓制住自己的情緒。
又沉默片刻,王忠嗣才說道:“大王願意去做一些事,令人佩服,但其實到頭來,什麼也改變不了。”
“曾經的王公叱吒風雲,談笑之間,便可使敵人倉皇潰逃,那是何等氣魄!”
“那是以前!”
李倓說道:“現在也可以恢復到以前!”
“不可能了!”
“可能!”
“不可能了!”
“可能的!”
王忠嗣突然轉身,憤怒地說道:“以前那個王忠嗣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