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六載正月二十日一大早,李倓便到了少府監。
少府監比諸冶監要氣派得多,連門前牌匾的大小都不一樣。
門口的衙差本想阻攔,看見李倓手裡的官印,立刻退了回去,做叉手禮。
李倓帶著人,一路走進去。
前庭倒是不見人影,直到走進去後,才看見官吏正在自己的位置上辦公。
少府監大廳的位置非常寬敞,書架上還堆積著從各路發來的文書。
李倓還可以看到不少竹簡堆積在上面,那是之前洛陽官吏使用的。
想來現在洛陽澄心堂建立起來,洛陽是不可能再缺紙了。
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做叉手禮:“敢問閣下……”
顏真卿說道:“這位是新任的少府監。”
周圍正在辦公的人的目光這才被吸引過來,紛紛向這位少年投來了。
這中年男子立刻叉手禮道:“不知是大王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其他人也放下手中筆,站起來,紛紛走過來,向李倓行叉手禮。
“閣下是?”李倓看著這中年男子問道。
“下官是鑄錢監監丞裴圓。”
“哦,幸會幸會。”
“大王裡面請。”
李倓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說道:“裴監丞,去年洛陽鑄錢監的所有文書,送到本王這裡來。”
“不知大王要鑄錢監的所有文書作甚?”
李倓停下腳步,目光落到裴圓身上,說道:“這個問題還需要問麼?”
裴圓說道:“文書繁複,下官可以給大王一份匯總。”
“聽清楚了,本王要所有的文書。”
裴圓立刻說道:“是是,下官這就安排人去將所有文書送到大王這裡。”
李倓走進去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顏真卿開始翻閱這裡所有的文書。
過了一個時辰,顏真卿才說道:“這裡所有的文書,都缺失了不少,尤其是鑄錢監的,我很疑惑,楊國忠之前居然沒有查出來?”
李倓心裡想笑,楊國忠查案?
那叫查案嗎?
那叫標準的排除異己。
當然,查是查了,也沒有完全查,許多地方肯定有故意地疏忽。
畢竟下面一大堆的人想從查案中撈錢。
“裴監丞都說了,鑄錢監的文書浩瀚如海。”李倓故意說道,“我們就等裴監丞送文書過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顏真卿說道:“這個裴圓,到現在還不見送文書過來,我去問問他。”
“不必了,我們等他幾日。”
宵禁之前,李倓和顏真卿離開了少府監,回到家中。
接下來數日,李倓每日到少府監。
少府監的官吏見到他,都非常禮貌地打招呼,眾人各司其職,至少表面看起來非常和諧。
“聽說這位建寧郡王是一個紈絝子弟。”鑄錢監主簿劉益私下悄悄對裴圓說道,“第一天來的時候,我還不行,當時聽他跟您說話的語氣,我以為他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人,現在我的想法變了。”
裴圓呵呵笑道:“再如何精明能幹的人到這裡來,那都如入泥潭,剛來之時,自然是意氣風發,覺得自己能改變什麼,過不了幾日,便發現,這上上下下,都渾噩如泥,文書錯亂複雜,他如何改變?”
“還是裴監丞高,不與他正面來。”
裴圓又說道:“半個月之後,我再送他一些禮,又隱晦地告訴他如何在這裡賺錢,他不但不會再過問那些文書,還會引我以心腹。”
“但下官有一點不太懂,長安剛派人來查過一次,咱們還如此辦,會不會……”
“這你就不懂了,為什麼楊國忠沒抓我?”裴圓拍了拍胸口自信滿滿地說道,“因為錢給得夠,錢給夠了,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了,別看這個建寧郡王第一天來的時候人模人樣,給他錢,他不也一樣收麼?去年長安之所以派人來查,不是為了查貪腐。”
“不是為了查貪腐?”劉益瞪著充滿疑惑地大眼睛問道。
裴圓呵呵笑起來:“聖人敢在大唐查貪腐?”
這句話劉益這個小小的主簿官更加不懂。
“聖人若是敢查貪腐,這大唐就沒有官了!”裴圓臉上閃爍著自信的光輝,眼中彷彿爆射出可以刺穿天上太陽的光芒。
“可是下官還是有些擔心,那個建寧郡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