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昀攤了攤手,環顧周圍,臉上露出了笑意,那樣子彷彿在說:還哪一條律法?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唐律疏議·鬥訟律》規定:諸鬥毆殺人者,絞;以刃及故殺人者,斬;諸誤殺人者,減鬥殺一等;諸以力共戲殺人者,減鬥殺二等。”
崔昀大聲說道,聲音鏗鏘有力。
周圍沉默下來。
顏真卿想說點什麼,又被李倓拉住。
他朝喬賢問瞥了一眼,心中已經猜到這個揚州司法是喬賢問安排出來的。
喬賢問這種地方州官,久在官場,他想要搞人,絕不會自己動手。
甚至他會很和氣、很尊敬對方,但他私底下又會安排人,讓這些人出面像惡狗一樣咬過來。
咬過來之後,即便咬不死你,也能讓你在所有人面前威信全無,而他自己則站出來打圓場,立下一個威望極大的人設。
這個時候,你就會被他徹底威懾住。
李林甫威懾安祿山就是用的這種招數。
聽崔昀開始背書,李倓卻忍不住笑出來:“閣下把《大唐疏義》擺出來,是想告訴本王,本王違反了《大唐疏義》?”
“這不是顯而易見麼?”崔昀說道。
“敢問違背了哪一條?”李倓問道。
不等崔昀說話,李倓突然將刀輕輕放在桌案上說道:“本王把話放在這裡,本王身為當今聖人之孫,絕不敢以權謀私,胡亂殺人,若是如此,願受長安司法嚴懲!但是,若什麼人都敢跑到本王面前狺狺狂吠,冤枉、汙衊本王,那就是汙衊皇族,汙衊聖人!本王絕不饒他!”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崔昀也明顯被威懾住,有些怯場了。
李倓卻目光如劍一般盯著崔昀說道:“還請這位剛正不阿的司法官正面回答本王的問題,本王違背了哪一條?”
崔昀底氣不足地說了一句:“以刃及故殺人。”
李倓問道:“故殺人何解?”
“劉智遠乃朝廷命官,殺朝廷命官需經歷三司會審,陛下聖裁。”
“陛下之御賜聖刀在此,聖刀所至,如陛下親臨!”
“縱然如此,也不可隨意擅殺!”
“如何擅殺?”李倓又反問道,“閣下可知劉智遠所犯何罪?”
“劉智遠只是執行了中書省之控銅令,何罪之有?”
李倓大笑道:“閣下必然要辭掉了這揚州司法一職,否則要誤國誤民了!”
“大王不敢正面回答下官的話,便以此想要堵住下官之口乎?”
“本王說你對案件毫不知情,竟然敢急著跳出來,在本王面前狂吠,如此毫無規章,急躁求事,是不是會誤國誤民?”
“下官何處急躁求事了?”
“本王不是說了麼,你對案件毫不知情,既然一無所知,就該閉嘴不言,若想主持正義,想了解實情,若無法瞭解實情,便耐心等待,若連耐心等待都做不到,你還當什麼揚州司法官!”
最後一句,李倓的語氣明顯加重了,瞬間彷彿化作萬鈞山嶽,壓在現場,使所有人心頭一震。
連喬賢問都感受到了李倓言語中那犀利的鋒芒。
崔昀忍不住後退了兩步,面色已經有些發白。
李倓繼續說道:“本王問你,中書省為何頒佈控銅令?”
崔昀說道:“自然是防止民間私鑄銅錢。”
“既然是防止民間私鑄銅錢,為何有些地方連錢監的銅也禁了?”
“這也是無奈之舉,這……”
“是無奈之舉,還是惰政懶政?”
“若是不一起禁,萬一……”
“萬一什麼!”李倓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語速飛快,“萬一供給給錢監的銅流入民間,給了民間私鑄銅錢可乘之機?”
“對對對,是這樣的!”崔昀立刻說道。
“那要一州之司法有何用!要你這個法曹參軍有何用!”
李倓這番言辭,瞬間讓崔昀連連後退,雙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李倓繼續追問道:“閣下難道是因為不願意去管民間違法之事,便要朝廷停止政令實施?”
“下官……”
“只要朝廷什麼都不敢,把民間一切都禁了,就不會出現違法,閣下的政績是不是就全部優良?”
“下官……”
“是,還是不是?”李倓突然怒拍桌案,逼問道。
這下在場所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