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時候,李隆基還在為阿布思的叛逃惱怒。
他必須嚴懲阿布思,否則如何鎮住東北那群城傍的外族人?
所謂的城傍就是將那些外族遷移到軍鎮城旁,保持其部落組織。
政策也很明顯:輕稅之,戰時發其自備鞍馬從行。
收少部分稅,需要打仗的時候,要隨時聽從調令。
大唐四周都是城傍。
東北營州有,雲中有,西北涼州也有。
其中東北一帶最盛,從營州到幽州。
是這個時代大融合的熔爐。
大唐需要他們這些兵源,既拉攏他們,也壓制他們。
像阿布思以及他的族人,在朔方一帶,也屬於城傍管轄。
阿布思不聽調令而叛逃,如果不抓回來殺了,東北營州更加複雜的城傍成色,可能會出問題。
河西、隴右的城傍,也可能會鬆動。
大唐用嚴格的軍政制度,早就了赫赫武功。
但同時,也必須嚴格遵守。
李隆基正為此惱怒的時候,楊國忠突然唆使人,彈劾了李林甫。
這個帽子扣得很大:李林甫謀反!
右相謀反?
右相可是權傾朝野的權臣,右相可是壓制得百官、世家大氣不敢出一個的能臣。
右相是連大唐太子殿下見了,也得把尾巴夾起來灰溜溜逃跑的狠人。
說長安城牆角的一條狗謀反,都比右相謀反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偏偏楊國忠他就讓人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種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事情,李林甫自己也不知幹了多少回了。
這是大唐官員必備的基礎技能。
當彈劾奏疏送到李隆基那裡的時候,李隆基還不忘責罵這幾個沒眼力見的御史胡說八道。
可是當另一份奏疏說阿布思是李林甫的義子的時候,李隆基整個人懵了。
據說當天,李隆基在南薰殿砸了一半的東西,所有內侍和宮娥都嚇得跪在那裡不敢亂動。
訊息晚上就傳到了李林甫的耳朵裡。
李林甫一夜未眠,第二日稱病歇息。
右相確實病了,不僅僅病了,還一夜之間蒼老了二十歲。
李隆基當然不相信李林甫會造反。
可是大唐帝國的右相,和一個叛逃的反賊,是義父子關係,無論李林甫有沒有謀反,這件事都變得嚴重起來了。
李林甫是李隆基最信任的人,至少表面上是。
現在卻和阿布思的關係如此深,這讓大唐聖人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接下來數日、十數日,誰都沒有提這件事,整個大唐朝堂極其默契地緘默其口。
只有楊國忠派的那幾個御史還在不知疲倦地咋咋呼呼。
五月中旬,楊國忠對劉亮審訊完畢,多項口供都指認王鉷在崔家案中有惡意攻擊儲君,蓄謀不軌的罪狀。
李隆基一怒之下,斬了王鉷,並且抄家流放王鉷家人。
在家養病的李林甫聽聞王鉷被殺,知道楊國忠已經發起了最後的進攻。
“吉溫來了嗎?”李林甫問道。
“吉御史沒有來。”
“我已經傳喚他兩遍,他還沒有來?”
“沒有,一直沒有見到人影。”
李林甫臉色更加蒼白,他知道吉溫背叛了自己,現在怕是要投靠到楊國忠那裡去了。
李林甫緩緩躺下,他的兒子在床邊說道:“父親,您且安心養病,其他的事,就不要再多操心了。”
李林甫眼神頹然無力,與往常那個人意氣風發的右相判若兩人。
楊國忠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前進攻,那不是楊國忠真的有多厲害,而是表明大唐聖人動了換相的心思了。
李林甫在相位十數年,他想盡各種辦法保住自己的權力。
當權力在的時候,他感覺生命是有意義的。
他不會去想有朝一日權力沒了會怎樣。
這種感覺就像人們買股票,漲了之後,大有一種“我掌控了世界經濟終極規律”的架勢。
直到真正跌了,才一臉懵逼的意識過來,這玩意兒還是會跌的。
就像此時的李林甫,感受到了被排斥到邊緣的無力感之後,才意識到這大唐的朝堂上,有贏也有輸。
李林甫並未放棄,他再次給李隆基寫了一份奏疏。
以劍南道邊事緊迫為由,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