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打通地方吏員,做假就太容易了。
而大唐之所以能施行均田制的行政基礎就是每三年排查一次全國性的戶籍。
這是非常繁瑣的。
這種事,開始簡單,但要堅持下去就很難。
官僚體系稍微出點問題,就會影響戶口清查。
這也是均田制和府兵制玩不下去的很重要的行政原因。
既然後面不排查了,那更多人就把原本官府的地拿到了手裡。
地就從官府手裡,流到了百姓手裡,但百姓沒有權,拿得住地嗎?
顯然拿不住!
於是地在快速流轉到非課戶手中,非課戶就是指不交稅的人,貴族、官員、僧侶、部曲、奴婢等等。
這裡的流入非課戶,就是指流入到貴族、官員、僧侶手中。
更多納稅的課戶淪為部曲、奴婢,溫和的則是佃戶。
到了天寶年間,非客戶的人數大概在三分之一往二分之一的人數轉換。
也就是說,大唐有接近一半的人不納稅。
正史上,天寶十二年,大唐頒佈的《禁官奪百姓口分永業田詔》有這樣一段話:違法賣買,或改籍書,或雲典貼,致令百姓無處安置,乃別停客戶,使其佃食,既奪居人之業,實生浮惰之端!
安史之亂後,代宗敕雲:近日以來,百姓逃散,至於戶口,十不半存!
也就是說,到了唐代宗時期,納稅的人連一半都不到了。
為什麼?
主要原因就是均田制和租庸調的崩潰,催化作用就是這場叛亂。
此時李倓面臨的也同樣是這個問題,時代大變遷引起的問題,不會因為叛亂被遏制就不存在了。
劍南道的稅目問題就是最好的證明,更何況今年頒佈新的稅政條例,幾乎被無視了。
從深層次來說,這是舊的經濟基礎的崩壞引發的稅制崩壞。
從表層來說,這是新皇代表的新政下的勢力與舊勢力的衝突。
生產資料需要重新分配,新的經濟基礎需要重新建立,舊時代的稅制需要革新。
過去的腐朽,需要被埋葬,被枷鎖纏身的大唐,才能再一次煥發生機,將帝國的邊界推到更遙遠的極西之地。
李倓注視著眼前的楊炎。
楊炎這是提前蹦躂出來了!
不去河西做你的幕僚了?
楊炎察覺到了聖人的異樣,他不解地問道:“聖人認識草民嗎?”
“哦,不認識!”
氣氛有些尷尬,楊炎卻直言不諱道:“草民今日面聖,有一策奉上,可解國庫之急。”
“何策略?”
“稅策!”
“稅策?”
“大唐自開國以來,施行均田制,租庸調,按戶籍收納恆定稅額,然則此一時彼一時,戶籍隨著時間而變,其中更多是人為所致。”
楊炎語氣沉穩,思路清晰。
能做到這一點,已經超過了絕大多數人了。
要知道,許多人來到大明宮,站在紫宸殿,看到皇帝,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更別說提出建設性的意見。
楊炎故意停頓了一下。
“說下去。”李倓微笑地看著楊炎。
“人之所以如此,皆在一個利,清河並田案、洛陽並田案都說明,課戶正在消失,在大量消失,這些課戶大部分被地方豪族強行收過去,更何況去年叛亂以來,河北各州人口南遷,這讓朝廷稅收雪上加霜。”
“課戶既然已經被地方豪族收過去,那損失的就是朝廷,因為朝廷以課戶人頭來收稅,如果以後不按照課戶人頭收稅了,朝廷就可以避免這個問題。”
“不按照戶口人頭收稅,按照什麼收稅呢?”
一直坐在一邊沒說話的元載適時問道。
“按照田畝收稅,有多少田畝,收多少稅!”
“這不是今年朝廷的稅政條例嗎?”元載道,“我還以為閣下有什麼高論!”
楊炎卻道:“非也,今年朝廷的稅政條例,是規定了一百畝以上的人家,繳納一半的稅,出於對新政試探,以及對政局的穩定,這個條例留出了很多的修改餘地。”
楊炎說到這裡,元載都忍不住有些驚詫。
這個條例當初是元載在朝堂上提出來的,是基於李倓想要免稅的大背景下提出來的。
其實也是偏向於資產類稅的改制,但畢竟元載不是這方面的專才,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