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蝟把頭埋在膝蓋中,放聲哭泣。樂越、昭沅、琳箐和洛凌之都默默地低下頭。琳箐道:&ldo;那隻火紅火紅的,是鳳凰吧。孫奔說的沒錯,血覆凃城這件事果真不簡單。&rdo;樂越道:&ldo;我有時候真的想問問老天,所謂天理這種東西,真的存在麼?&rdo;假如天理存在,為何眼睜睜看著一城無辜的百姓被殺。為何屠殺了一城之人的罪魁禍首,至今還逍遙自在,沒有半點報應。應澤冷哼一聲:&ldo;天理,玉帝和他手下那班小神仙們估計正忙著飲酒作樂,沒工夫管無關緊要的天理。&rdo;洛凌之道,這樣說也微有些偏頗,百餘年前,百里氏的宗主百里長歌助鳳祥帝起兵奪位,並且親手斬太子和熙於馬下,百里長歌因此獲封威武侯,後又加封為郡王,鳳祥帝把西南一帶的三州作為封地賜給他。百里長歌自認殺孽太重,恐怕後人會有報應,方才有了建凃城,收留難民之事。由百里長歌幫助登上皇位的人的後人百年後又滅了百里氏全族,說起來的確有點報應的味道。琳箐道:&ldo;那也是百里氏一族的事,關凃城百姓何干?&rdo;洛凌之垂下眼簾:&ldo;我曾在師門中看昔日典故,提到凃城始建時,城中不但住著難民,也有許多逃亡的匪徒強盜,此地是西南一帶來往的必經之路,有人便靠路吃路,出現許多劫財害命之事,都查不出兇手。&rdo;樂越冷笑道:&ldo;假如要報應,為什麼不報應到做傷天害理之事的人身上?那些無辜的人沒有做錯事,憑什麼要遭滅城之災?&rdo;洛凌之苦笑道:&ldo;這可能就是天理與人情不同的地方吧。&rdo;應澤陰森森道:&ldo;這是天庭無能的表現!&rdo;昭沅蹲在一旁默默地聽,刺蝟仍然在哭泣,昭沅小聲問:&ldo;那麼現在該怎麼辦?&rdo;琳箐嘆了口氣,把手按在刺蝟女孩的肩上:&ldo;我們都知道,你很想念這座城裡的人,可是你的做法,給現在城中的人惹了不少麻煩,不能再繼續這樣做了。&rdo;應澤負起手:&ldo;去你該去的地方,那些凡人,已經死了。&rdo;刺蝟慢慢地抬起臉。是的,這座城裡的人,都已經死了。儘管它不想相信。它曾經固執地一次次把那些屍體搬回城裡,希望他們重新站起來,動起來。可是沒有用。每天晚上,它都希望這裡回到以前的樣子,可那些過往的種種,都是它自己造出來騙自己的。那些情景,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樂越突然開口問:&ldo;你既然記得城裡的人,那麼你認不認得一個叫李庭的富商和他的家眷?他們是我的父母,我就是那個時候在這座城裡出生的。&rdo;刺蝟女孩搖搖頭。樂越嘆了口氣。刺蝟大大的眼睛望著他:&ldo;不過,假如你是那個時候出生,我想到有個人,可能和你有點關係。&rdo;刺蝟舉起雙手,劃了一個圓,圓圈暈出淡淡的光,好像一面冰鏡,鏡中浮現出一幅景象。一個大肚子的婦人被兩個侍女攙扶著,走進了佛堂。婦人十分十分的年輕,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秀美的臉上帶著恬靜的笑意。她在送子觀音像前吃力地跪下,雙手合十:&ldo;民女李劉氏,求菩薩保佑我未出生的孩子此生平順。不求他為官為宰,豪富顯貴,但求平平安安,一生安樂。&rdo;樂越眼中酸澀,喉嚨有些僵硬。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一直是他人生的信條之一。樂越認為,男人絕不能哭,一哭就膿包了。他現在仍這樣告訴自己。他感到昭沅的雙手輕輕握住了他的右手,先猶猶豫豫地,後來又緊緊地安慰地捏了捏。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問過師傅鶴機子。為什麼我們師兄弟都是樂字輩,起個什麼霸啊,驚啊,狂啊的字不是更有氣魄麼?鶴機子捋著鬍鬚笑眯眯地道,樂字多好,樂山、樂水、樂世、樂生、樂天,這是我們修道之人應有的境界。就好像為人父母,都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快快樂樂。不求為官為宰,豪富顯貴,但求平平安安,一生安樂。鏡中的婦人身影漸漸消失,樂越低頭,向刺蝟說:&ldo;謝謝。&rdo;刺蝟搖搖頭,擦乾眼淚:&ldo;不用,我也要走了,去應該去的地方。&rdo;十幾年後,它的夢醒了,它和這裡的緣分已經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