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的空氣就像糖漿一樣粘稠和沉默。蕭正宇平靜的目視前方,那襲湖藍色的裙子倒影在光澤度極好的電梯四壁上,一層層的反射折射,直到整個空間都變成了水汪汪的藍色。下蕭正宇站在門口,摁了門鈴,很快有人來開門,是個非常年輕的護士。她臉上笑得滿臉桃花,聲音也些微的拔高:&ldo;蕭秘書,你來了?&rdo;蕭正宇含笑點頭:&ldo;陶護士,先生在屋子裡嗎?&rdo;&ldo;在的,&rdo;陶護士熱切地說,&ldo;他才回來,正在休息,也可以見客。不過他這一天太累了,精神不太好,你們不要呆得太久。&rdo;&ldo;好的,不會很久。&rdo;蕭正宇一手扶著門,對薛苑頷首,&ldo;進去吧。&rdo;李天明所住的酒店自然是酒店數一數二的房間,又大又深,可只開了一盞頂燈,光線非常差,幽深而昏暗,五米外的地方都照不亮;房間平鋪著厚厚的針織地毯,鞋子落在地上,任何聲音彷彿都被吸收進去。不過所有的細節在薛苑都察覺不到,她覺得自己心跳的聲音蓋過了一切。蕭正宇熟門熟路的繞過了床,終於停了下來,目光看向高大的落地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薛苑終於看到窗邊的負手而立的那個人影,正是李天明。蕭正宇恭敬道:&ldo;李先生。&rdo;聽到這聲熟悉的聲音,李天明回過頭,看清楚喊他的是蕭正宇,他倒笑了:&ldo;正宇,你來了?&rdo;&ldo;是啊。&rdo;李天明又看到薛苑,一怔,略略詫異:&ldo;你身後這位是?&rdo;薛苑深呼吸,正欲開口,結果卻被蕭正宇搶去了話端:&ldo;她是我的一位朋友,叫薛苑,她很喜歡您的畫,她對您的今天展出的新作存有疑惑,我就帶她來見您,希望您不要覺得唐突。&rdo;&ldo;你的朋友?&rdo;李天明忽然來了興致。他走到牆邊摁了幾個開關,屋子裡頓時亮如白晝,幻覺的化為真實,一切無所遁形。在昏暗中人總是會莫名的警覺和謹慎,在光明中一切人卻能得到了勇氣和某種大無畏的精神。薛苑覺得頭暈。當你找尋一個人,找尋一樣東西,並且已經為之付出太多,當他就在你面前並且注視著你的時候,都會有這種輕飄飄的感覺。薛苑穩定了心神,從蕭正宇身後閃出一步,帶著平靜的笑容,承受著李天明的視線,不卑不亢的開口:&ldo;李先生,您好。&rdo;注視她良久,最後李天明露出個難得的笑容:&ldo;正宇,她是你的朋友?&rdo;&ldo;是的。&rdo;蕭正宇再次確認。李天明微微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們也坐下。徹徹底底一幅喝茶談心的樣子。薛苑這時才注意到茶几上有隻精緻的小碟,裡面裝著數片藥片。薛苑來不及吃驚,藥碟就被陶護士孫順手走了。李天明和顏悅色:&ldo;薛小姐,你有什麼想問我的?&rdo;薛苑心裡有事,不肯坐下,固執的站著,而且站的筆直,不過視線微垂,直直的落在李天明身上,有如磐石般堅固:&ldo;李先生,我想問問您,二十年前的九月,您有沒有從一個叫莊東榮的畫商手裡買下一幅名叫《幸福》的肖像畫?&rdo;因為斟酌的痕跡太重,薛苑說話語速極慢,但卻用了全身的每一絲氣力。她胸口起伏,兩道鎖骨似乎都在發抖。意料之外的情節發展讓蕭正宇皺起眉頭;李天明則迭起雙臂不發一言。&ldo;那幅畫上畫著是一個穿著綠色軍裝的年輕女孩子,背景是中國的水墨山水。整幅畫的風格是傳統的油畫風格,以現在的目光看,畫技畫技都不太出眾。畫布寬九十長一百零五厘米,這幅畫沒有副本,我沒辦法帶給您看原畫‐‐您也許能想象出來。&rdo;薛苑用手筆劃著畫布的大小,語氣連貫的一口氣說出來,與此同時她密切的觀察李天明的臉。他不是個表情豐富的人,臉上的一直沒有絲毫改變,只是因為燈光的晃動,顯得他的皺紋奇特的減少,還有偶爾的白髮亦更加眩目。李天明重重嘆了口氣,同情的看著薛苑:&ldo;抱歉,薛小姐,你說的那個莊東榮我不認識,你說的畫我也不知道,從來都沒見過。&rdo;明明是站在如履的平地上,薛苑腳下還是一個踉蹌。&ldo;麻煩您再仔細想想,好嗎?&rdo;&ldo;那幅畫的作者是誰?畫上有什麼明顯的標記嗎?例如名字等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