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沒事。我說了沒事。&rdo;陸筠擠出個艱難的笑。孟行修揮手示意服務員退下,待服務員訥訥的離開之後,才說:&ldo;你別放在心上,不是每個人都對你的遭遇感同身受。這個小姑娘是新來的,不知道分寸,&rdo;說著又夾起一筷子鱸魚,放到她的碗裡:&ldo;鱸魚只有一根主骨,沒有亂刺,吃起來鮮嫩可口。這一家洞天府的清蒸魚做得尤其好。&rdo;太長時間沒吃過這樣豐富的菜餚,在這曖昧的燈光下,這滿桌子的菜尤其可口,色香味俱全,精緻的餐盤都成了擺設。手機在包裡振動,她看了一眼號碼,摁了關機鍵,將手機放回包裡。她摸到筷子,夾起一小塊魚放到嘴裡,的確是入口即化,吃完尤有餘香。她吃了幾口魚,彷彿想起了什麼,淡淡的回答:&ldo;沒有必要,真的,沒有必要。時間早就不對了。你也不用內疚,我的事情跟你沒有什麼關係。&rdo;孟行修早知道她會這種態度,只以笑容化解:&ldo;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你現在住在單位的宿舍?&rdo;陸筠不置可否。孟行修繼續為她夾菜。她是一個月前的新聞人物,只要肯打聽,絕大多數資料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他完全不急於一時。在巴基斯坦的日子她顯然不會過的太好。生活質量姑且不論,性命能不能保障就是個重要的問題。以前在電視裡報紙裡還看不出來,現在這麼近距離的觀察,她比以前瘦得多了,因此一雙眼睛顯的特別的大,神采還是有的,但總是漂移在很遠的地方,像一朵經過風吹雨打後的玫瑰花,倔強的從灌木中探出一兩片紅色。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陸筠有意拖延時間,孟行修則不想離開,兩個人吃的慢,說話不多,吃的也不多。陸筠看到剩下的滿桌菜,叫來服務員打包。還是剛剛的那個女孩子,這次她一句話都沒說,埋頭做事。她手腳很快,剩下的菜裝了五六個飯盒,摞好裝入紙袋,其中一點湯湯水水的都沒有灑出來。她送他們到飯店門口,把紙袋遞到陸筠手畔,欠身:&ldo;二位請慢走。多謝關照,歡迎再次光臨。&rdo;飯店門口寬闊的停車場,孟行修拿車鑰匙去開車。服務員還是沒有離開,還在她身邊,陸筠起初還不覺得異樣,半晌後覺得不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才發現,她同樣也在看她,目光裡全然沒有剛剛所見的羞怯,而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這樣的目光讓陸筠很不適宜,於是說:&ldo;你在看我?&rdo;目光相撞,女孩子猛地垂首:&ldo;是,陸工程師,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不過,你未必認識他,我只知道,他也在巴基斯坦工作過一段時間,好像是修水電站,但我剛剛來這個城市,找不到別人打聽……&rdo;&ldo;誰?&rdo;&ldo;吳維以,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rdo;彷彿被雷擊到,陸筠四肢冰涼,耳朵轟隆隆的響,她重新的仔細的看著面前這個女孩子,其實她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和曾經認識的某個人那麼相似。很久之後才說:&ldo;是的,我認識他。我認識他。&rdo;女孩子眼底升騰起的光芒:&ldo;你真的認識他?阿哥他現在好不好?&rdo;夜風從陸筠耳邊刮過,她目光茫然,只問:&ldo;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會知道他?&rdo;&ldo;我叫吳雨,&rdo;女孩百折不撓的問,開始敘述,&ldo;我們是一個寨子的,他是寨子裡最聰明的阿哥,老人們都說他會有出息。寨子里人人都知道他,他是我們寨子裡的第一個大學生。他大學畢業之後也做了工程師,後來去了國外。一直以來,他都給寨子裡的學校寫信寄錢,直到去年,寨主收到一封信,說他在地震中失蹤了。沒有人找得到他,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rdo;陸筠覺得頭重腳輕。迷茫在眼前的混沌般的雲層鑽進她的眼睛,從額前掉下來,蔓延的經過眼睛,鼻子,身體,腳背,知覺一點點的消失,身體和感官漸漸找不到歸路。她沉默了半晌,於是慘笑:&ldo;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找不到他了。&rdo;哪怕吳雨畫了很濃的妝,可依然能毫不費力的看出,這個回答讓她受到了巨大的衝擊,神情灰敗,黑色眼珠裡的光漸漸消失。吳雨聲音輕輕的,&ldo;那,他在哪裡?&rdo;陸筠搖頭。吳雨想了想,問:&ldo;他生活得辛苦嗎?&rdo;陸筠看著她,沉默很久後說:&ldo;他不覺得辛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