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曉也在無聲地打量她,面前的陸筠比跟新聞上看到照片瘦損得多,臉色蒼白得好像常年不見陽光,原本圓潤晶瑩的臉現在差不多變成了瓜子臉。拋開對她的偏見不談,容貌確實不錯,丟在再多人的人堆裡也能發現,完全當得起新聞中的&ldo;美女工程師&rdo;幾個字。這個認知讓她從心裡泛起一股子說不清的酸楚。溫曉端著咖啡杯喝了一口,說:&ldo;你找我出來的,有什麼事情,就說吧。&rdo;陸筠斟酌了一下措辭:&ldo;溫小姐,其實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話才好,以我的立場來說這個話會讓人尷尬,但是我還是要說,謝謝你,謝謝你救了維以。&rdo;溫曉的眸子深如古井:&ldo;這是我跟維以之間的事情。不用你道謝。&rdo;&ldo;我知道的,&rdo;陸筠停了停,又說,&ldo;其實&lso;謝謝&rso;兩個字我都不該說的,&lso;大恩不言謝&rso;的道理我很清楚……我欠你的,又何止一句道謝。&rdo;&ldo;你非要道謝的話也不是不可以,&rdo;溫曉看著她,&ldo;那你今天就回國,把吳維以留給我。&rdo;陸筠握緊了手,指甲都要嵌到手心裡。她好像跳進了西遊記的無底洞裡,永遠落不到底端,身邊空蕩蕩的。面前的溫曉跟吳維以認識了十年甚至更久一點,是知根知底的校友;而自己和吳維以不過認識三年,還有兩年的時間音訊全無;在吳維以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兩年時間裡,救了他的命,送他去最好的醫院,為他找最好的大夫,端茶遞水問寒問暖,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的人是溫曉。‐‐沒有溫曉,吳維以不論如何都活不到現在。世界上還有誰能愛人到這個份上?以溫曉的條件,要什麼人得不到?可她偏偏愛上一個吳維以,十多年痴心不改,兩年病床邊的守護‐‐陪在病床邊的人需要怎麼樣的耐心和愛心,她再清楚不過。&ldo;對不起,我做不到。&rdo;溫曉沉默著,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彷彿早就預料到這個答案。陸筠雙手發抖,掌心裡全是溼潤,她直視溫曉的眼睛,和早上的茫然無措判若兩人:&ldo;溫小姐,對不起,只要我還在這裡,就不會放棄他。&rdo;溫曉於是就問:&ldo;你拿什麼跟我爭?&rdo;本來應當是一句充滿敵意的話,可被她這樣用平淡的語調說出來,不含譏諷,沒有疑問,更沒有輕蔑,是真正的陳述語氣,彷彿只是在說&ldo;你看,地球圍著太陽轉&rdo;這種絕對的事實。陸筠看著溫曉,那張修飾得恰好到處的臉上沒有任何可以讓人抓住把柄的情緒。她一瞬間產生了某種錯覺,彷彿跟她說這句話的人只是十萬公里之外的某個外人。自然拿不出任何東西。陸筠很清楚自己的斤兩,身無長物,沒有錢沒有權,甚至連一個好的醫療環境都沒辦法提供。唯一的籌碼,是吳維以給她的沉甸甸的感情。可這句話不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她不想傷溫曉的心。溫曉縱然有千般不好,但依然是救了吳維以的那個人。不論是她還是吳維以,都欠她太多了,恐怕一輩子都還不清。陸筠定了定神,說起別的事情:&ldo;溫小姐,我認識吳維以的時間遠不如你長,在巴基斯坦的時候,他是總工程師,我只是他手下的小兵小將,他平時待人溫柔得體,在工地上有口皆碑,工作的時候卻非常嚴厲,我好幾次被他批評得差點哭出來。現在想起來,真奇怪,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在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不知不覺就陷進去了。&rdo;溫曉不動聲色。陸筠忽然伸出手來,貼著跟溫曉的手放下,手心貼著桌面,五指微微分開,才慢慢開口,&ldo;溫小姐,看看我們的手。&rdo;溫曉一怔,皺了皺眉,她不知道陸筠出的是哪一招。她們兩人的身材在女人中算偏高的,因此手指都是修長,不同的的地方也多。自己的手白皙而豐潤,指甲粉紅;而她的那雙手,看上去就營養不良,蒼白而羸弱,幾乎透明的面板裹著細長的骨指,大概是常年畫圖的原因,食指中指上有著厚厚的繭殼。那繭殼讓人心驚肉跳,像足了吳維以的手。她的用意溫曉總算是明白了,沉默地抿了口咖啡,眸子裡劃過一律深思。不無挫敗地想,陸筠看上去雖然單純,但絕不是個傻瓜。溫曉一直沉著的氣息有點變化:&ldo;你要說什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