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鄰居,院系的領導對徐晴多加看顧,有心讓徐晴去他們家住;但是徐晴請他們放心,保證說自己已經成年,絕不會幹什麼傻事,只是想安靜一下。徐晴說這話時神態平靜,大家也就放心的離開。更何況,現在正是過年,萬家喜慶團圓的日子,沒有人願意在葬禮墓地呆上太多時間。於是剩下徐晴一個人獨自站在墓碑前不肯離去,神情無限寂寥。電話雖然打過,可梁元瑜一直也沒有回國。徐晴其實也不意外,但她依然恨透她的母親,哪怕是後來她知道母親並非不願回來,而是不敢回來,是出於一種&ldo;近鄉情怯&rdo;的心理。徐晴站在那裡,冷靜的想,外婆的命運坎坷,愛過的人紛紛離她而去,最後連孫女也到外地上大學,無人陪伴。她吃過的苦可能自己幾輩子所經歷的困苦都多。就像一位哲學家所說,平穩的人生就是失敗的人生。但她至始至終都活得如此坦然而認真,榮辱不驚,去世時得到人們發自肺腑的悼念於哀慟,這就已經夠了。外婆是她的終身偶像,自己不知得修煉多久。忽然身上一暖。徐晴想不到這個喜慶的時候有誰會在墓地出現,但她整個人因為站的過久而至麻木,扭個頭也花了十幾秒。那個人有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默默凝視她,用自己的羽絨服包住她;看清面前的人,徐晴垂下頭,她怕自己哭出來。&ldo;外面這麼冷,跟我回家。&rdo;徐晴不答,搖搖頭拒絕。&ldo;我回自己家。&rdo;姜洛生暗惱,本想與她辯駁,但見她神態憔悴,眉眼間寫滿疲憊和心力交瘁,一雙眸子似失去神采,暗淡無光,頭髮沒有綁太緊,有些零亂的散在肩頭。認識徐晴這麼久,姜洛生頭一次看到她這樣楚楚可憐,無精打采,手足無措的失落樣子,心裡酸澀難忍,不再講話,也不想跟她在言語上針鋒相對,擁著她走出墓地。接近年關,路上的計程車一下子少了。兩人在路邊站一陣,徐晴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取下來還給姜洛生。姜洛生不接,徐晴固執的塞回去:&ldo;我不冷,你穿回去吧。&rdo;這下姜洛生徹底火了,&ldo;你這是做什麼?穿這樣少還在風裡立著,你以為你這麼虐待自己會讓心裡好過些?一旦你生病,又有誰知道?&rdo;話沒說完,姜洛生已經開始後悔,她失去相依為命的親人,正是痛心難過,自己還這樣態度惡劣,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也關心則亂。徐晴最恨自辯,無論被人如何冤枉也不願分辨,此刻抬抬眼皮看他一眼,發覺姜洛生眼睛是一種預言又止的深刻痛心,於是一聲不吭的把衣服穿回去。套好後她問:&ldo;你怎麼來了。&rdo;姜洛生背靠路邊的電線杆,雙手插在褲兜裡,聲音偏低,&ldo;電話手機都沒有人接,我找到你家,從楊教授那裡得到訊息……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rdo;說著,自嘲的一笑,貌似不介意的說,&ldo;難道對你來說,我是那麼不可信賴?&rdo;徐晴瞪著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姜洛生目光偏開,指著徐晴背後:&ldo;計程車來了。&rdo;車上放著一首老歌,一個滄桑的好似看盡世事的低醇女聲慢悠悠的唱著:風好輕今天的路該慢慢走,天正藍該向大祈求些什麼,看得遠人若能勇敢往前走,流的淚在路上變花朵;一條河若流向光陰的無言,是彩虹回答了雨後的沉默,深呼吸傾聽了世間的嘆息。是愛讓人今晚迎著風,我想唱把生命唱成一首歌,新月啊再還我孩子的笑容,再路過若輕風藍天依舊,微微笑就是我的問候……聽得兩人心下悵然一片。姜洛生心平氣和的跟徐晴分析說:&ldo;我家房屋寬大,我爸媽也想見你,不如從現在起,你搬到我家住,開學咱們一起回校。免得回家,觸目傷情……&rdo;他聲音柔和,徐晴幾乎就想答應下來,可還是搖頭:&ldo;我一年多前已經滿十八歲,早就會照顧自己。再說,我已經訂好機票,明天就回學校。&rdo;說罷徐晴瞄到姜洛生眉頭一斂,緊閉嘴唇,一幅努力剋制的樣子。&ldo;那好。隨你。&rdo;然後再不言語,兩人心知肚明,只怕一說話便會吵起來。……回到學校,宿舍樓空無一人,徐晴矇頭就睡。人人都在慶賀新年,唯有學校是最清靜且不合時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