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憲文拿起茶杯放到孟緹手上,順口把話題扯到了學校和學院上。幾個人再閒聊數句,直到片刻後趙初年起身告辭,他說自己不住在學校提供的宿舍裡,家住的有點遠要提前回家;孟緹想著還要跟趙初年談王熙如的事情,跟著他走了出去。兩人站在走廊,孟緹叫住他:&ldo;趙老師,跟我一起上你選修課的同學王熙如,她以後都沒辦法來上課了。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實在是沒辦法,我幫她跟你請個假。&rdo;趙初年完全不以為意,彷彿心神都不在這裡,淡淡開口:&ldo;我一般情況不會點名,她來不來都沒關係,記得來考試就行。&rdo;雖然知道他十分好說話,但得到這麼利落的回答孟緹還是有點不適應,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偏偏趙初年說了剛剛那句也沉默下來,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並不長的寂靜裡,聲控燈一瞬間忽然滅了,明暗交錯的一瞬間,孟緹看到他今天帶了一個晚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殆盡,卸下微笑面具的那張臉完全沒有意料中的疲憊,反而帶著尖銳的冷峭,好像藏於劍匣裡的寶劍,經過千錘百煉而鑄成,在月光中不待完全抽出,那些微的寒光已經從縫隙裡透了出來,涼浸刺骨。夜色裡呼吸分明可聞。孟緹感覺趙初年的輪廓逼近,完全罩住了自己,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在耳畔:&ldo;阿緹,你把禮物放回家後,陪我在學校裡逛逛怎麼樣?我剛剛來平大,對學校不太熟,這裡的房子看上去也都差不多。&rdo;逆旅(下)世界上寧靜的地方也許就是圖書館和晚上的大學校園了。夜色裡遠處的房屋影影綽綽,樓房和樹木被夜色所滋養,看上去比白天拔高許多。教學樓的光芒閃爍成了一片,時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老師騎車從他們身邊經過。夜色舒緩得好像一首鋼琴曲,搖動著沙沙的樹葉,偶爾有葉子飄落下來,就像詩歌一樣美麗。這樣的景色多年來雖然看慣了,但竟然也不厭倦。湖邊還有一點殘荷,水汽帶著蓮葉的清香撲面而來。趙初年放慢腳步:&ldo;你就是在這裡長大的?&rdo;&ldo;是啊,我在這裡長大的,&rdo;孟緹環顧四周,心裡盪漾著溫熱的情緒,笑得彎起眉毛,&ldo;所以實在熟得很,也很有感情。&rdo;汙染嚴重的大城市,看不到多少星辰,連月亮都掩映在了雲層之後。她臉上有種朦朧的月色光輝,趙初年被觸動,伸手取下她肩上的一片柳葉捂在手心:&ldo;吃飯的時候聽到鄭院長說你父母都不在國內?他們去哪裡了?&rdo;孟緹說起這個就眉飛色舞,半點沒留心到他的動作:&ldo;他們去美國照顧我嫂子了。上個月我哥打電話回來說我嫂子懷孕了,但是胎位好像有些不正需要人照顧,我哥工作又忙,沒辦法照顧,打電話回來求助。我嫂子爹媽忙得很,但是不會英文,沒法去美國了。我爸媽恰好去年退休了,就飛過去了。&rdo;&ldo;他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家?你不怕嗎?&rdo;孟緹實在覺得他擔心的地方很可笑,忍不住真的笑出聲:&ldo;喂,趙老師,我是大人了好不好,明年都二十二了。我同學哪個不是千里迢迢一個人來上大學的,好多同學寒暑假也不回家的。何況我還是本校的地頭蛇呢,誰敢惹我。再說我一個人在家挺好的,住大房子,沒人管,想幾點睡就幾點睡。&rdo;趙初年眸光閃動,&ldo;嗯&rdo;了一聲:&ldo;你哥哥怎麼樣?對你好不好?&rdo;趙初年站住了期盼地等著她的話,他眼睛很亮,視線所到之處,就像是一片溫暖的陽光。她詫異自己這個念頭的形成,抿嘴笑了笑,說下去:&ldo;我哥他比我大十二歲,整整一輪,大概年齡上的差距太大,我們不太有共同語言,他話不多,但是很疼我。我哥很聰明,學習好體育好,大學畢業後就去了美國,現在是飛機工程師。我現在有數學專業上的問題都是問他。&rdo;&ldo;他很聰明,學習好體育好,&rdo;趙初年下意識重複了一句,看著她開懷的模樣,就問,&ldo;那你們兄妹很長得像吧?&rdo;&ldo;唔,真要細究的話,大家都說我們兄妹倆其實不太像,&rdo;孟緹撇嘴,&ldo;我哥很瘦,可我就像個肉糰子一樣,滾啊滾的。&rdo;趙初年露出了今晚第一個吃驚的表情,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她:&ldo;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瘦的肉糰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