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卓停了停,我又說&ldo;我答應了林詡去看她&rdo;,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掛了電話,去了醫院。估計杜越遠前一個晚上都沒有離開。林詡今天看起來有精神多了,她靠床坐著,杜越遠坐在床邊的有後背的椅子上,正在讀一本書。不過一個晚上,他的確憔悴了,毫無疑問,昨天晚上他壓根沒有睡,沒有人睡得著。我調整了一下表情,微笑著走進病房,跟他們招呼。頓時感覺回到了最初。在一切還沒有發生之前,我們三人之間曾經存在過的那種平和。並非我的錯覺,我們之前的確沒有尷尬,也沒有某種刻意的隨和,彷彿朋友就該是這樣的。杜越遠合上書放到一邊,跟我招呼。我認出來那是我曾經送給林詡的《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中的一本,不由得露出微笑,跟林詡說:&ldo;原來你在看這本書,看來我的禮物沒有送錯。&rdo;林詡微笑。她以前很少笑,生病之後笑得倒是多了點。她點頭有些困難,但是還是微微頷首:&ldo;很好的書。&rdo;我說:&ldo;期末考試考完了,可惜你沒來。&rdo;林詡眼睛微眯:&ldo;我很早就跟你說過,總有一天,你會是第一名。&rdo;這話我一聽就心酸,杜越遠一樣,他隱忍著什麼,匆匆站起來去了走廊。看這他關上門之後,林詡把目光收回來,輕輕問我:&ldo;那天,你跟顧卓來了?你跟他還有聯絡麼。&rdo;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只有苦笑的力氣。累的眼睛都睜不開,說:&ldo;我不知道拿他怎麼辦,他不肯放過我。&rdo;的林詡&ldo;嗯&rdo;了一聲,費力的伸手握住我的手,低聲說:&ldo;文簡,你別難過,像以前那樣。我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樣子。你推開門走進來,那麼漂亮,那麼熱情,笑容那麼明亮活潑,彷彿陽光一樣,不論走到哪裡,都能給人帶來光明。我真是羨慕你。&rdo;我呆呆聽著。以前的我,好像的確是這樣,隨時都那麼開心,不必擔心明天,不必擔心未來,。林詡的眼睛黑是黑,白是白,還是那麼漂亮。她專注的看著我說:&ldo;你回家吧,考完試了,你回家吧。我讓我爸爸給你訂機票,明天就走。&rdo;現在想來,那個時候如果回了家,就沒有後面那些超過我想象的事情。有句話說,人生的錯誤就在於一念之差;但是我現在明白了,人生本來是沒有錯誤的,只能說人生的改變在於一念之差。林詡的臉頰日益消瘦,顯示出某種讓人不安的的痕跡。我把她的手塞回被子裡:&ldo;不,我在這裡陪你。哎,別勸我啊,我去叫杜越遠進來,你不想跟他說話麼。&rdo;我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林詡叫住了我,她的聲音很輕,充滿困惑:&ldo;你為什麼告訴他?&rdo;我站住,卻沒回頭,說:&ldo;林詡,你總是喜歡替別人做決定。你有沒有想過杜越遠的感受。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想讓他留下遺憾。&rdo;結果杜越遠沒在走廊。我最後在住院大樓下的小廣場上找到。那裡正在舉行一個關於器官捐贈的宣傳活動,搞得很熱鬧,我也收到了一張宣傳單,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單子上的內容,抬起頭,發現杜越遠正俯身在一張小桌子前填表格。想來也是,人若是死了,一具軀體又有何用?毫無用處,不如捐獻出去,讓更多人得救。若是林詡沒有這個病,若是一切可以重來……不過就像顧卓說的,世界上根本沒有如果,也沒有本來。一個小我兩歲的男孩子輕而易舉的看明白的事情,我怎麼就不明白呢。難怪他要罵我笨,看來我的確是是真笨。杜越遠填完了表格,站起來,回頭看到了我。我亦對他牽出一個笑,跟旁邊的一位醫生說:&ldo;還有多餘的申請表麼。&rdo;杜越遠和林詡在一起的時候,話都很少,大都都是不相干的事情,有時候杜越遠讀詩給她聽,林詡也就默默聽著;然後抬頭看他一眼。沒有人提起日後如何,也沒有人提起以前,彷彿那都是不存在的,應該說,除了這一刻,世界上什麼都不存在。他們大學三年都恍若陌路,在這種情形下才有了接近的理由,這樣陰差陽錯,難過得我心口疼。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兩人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深厚得多,接近於某種心靈相契的境地。我跟杜越遠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我們說笑,談話更多像朋友。入夜之後,我離開醫院,顧卓在醫院大門等我,臉色不善,不知道我又怎麼惹到了他。他不容分說,一把攬著我的腰,急匆匆的往外走,把我扔進附近一輛簇新的黑色車子裡,自己坐到一旁的駕駛席,發動汽車。車子裡開著空調,非常涼快,剛坐下,汗意就消失了,然後寒意從腳底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