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一進店,店主就注意到她。立刻詳細介紹說:石頭是青金石,只要你隨身繫著這條鏈子,真主就會保佑你的平安等等,總之好處多多,失之可惜。本來就心動,哪裡還經得住這樣的推銷,加上價格合理,陸筠當即就買了四條,自己一條,剩下的打算寄回國,給要好的幾位大學同學做新年禮物。畢希古看到她雙手空空的出來,有點詫異:&ldo;沒買?&rdo;女孩子是喜歡漂亮的東西,陸筠也不例外,不過她比別人更理智,量力而為,絕不會買的太多,能有一點收穫就別無所求了。於是她晃了晃手上系得歪歪斜斜的手鍊說:&ldo;買了一點,雖然不多,但我很滿足了。&rdo;那天晚上那頓飯是阿茜瑪以供電站的名義請的,難得豐富的一頓大餐。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主人們非常熱情,三言兩語的客套語加幾聲愉快的大笑之後大家相處得一家人一樣,喝酒唱歌不亦樂乎,一桌子上什麼語言都在用,笑聲不斷。陸筠第一次發現吳維以酒量原來如此之好,具體的數目她沒有印象,只看吳維以的臉色從頭到尾一點兒都沒有變化,眼神依然清澈,說話談笑毫無醉意。她深深歎服:&ldo;真是千杯不醉。&rdo;吳維以不置可否地一笑,無意中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鍊,於是說:&ldo;錯了。&rdo;一頭霧水的反問:&ldo;錯了?&rdo;&ldo;你係錯了,容易掉。&rdo;陸筠辯解:&ldo;我,我不會系這個。&rdo;吳維以微微一笑:&ldo;下午買的?&rdo;&ldo;對的,我覺得很好看。&rdo;&ldo;嗯。不錯。&rdo;不論多熱鬧的聚筵終會散場,總是要分別。告別的過程也延續了起碼用了半個小時,待只剩下自己人的時候,這個國家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沉入夢鄉。幾人互看一眼,紛紛回了房間。他們在二層樓道分開,陸筠和吳維以來到三層。沒有月亮的黑夜吞噬了聲音,走廊的白織燈光一晃三搖,彷彿電影裡的舊日時光。吳維以青鬱郁的頭髮和夜空成了一色,他在她門口站住,說:&ldo;左手給我,我幫你重新系一下。&rdo;大腦有反應之前,手已經伸了出去。陸筠身材修長,手腕亦細,那根手鍊空蕩蕩,看上去並不協調。她看到他微一沉吟,低下頭,手指一刻不停,打結穿繩繫緊,動作熟練,手指從頭到尾都沒有碰到她的手腕‐‐時間粘稠虛無,世界混亂模糊,意識渙散奔走‐‐然後聽到聲音,&ldo;好了。&rdo;陸筠如夢初醒,手還停在空中,結結巴巴地說:&ldo;哦,謝謝,謝謝了。&rdo;吳維以微微一笑:&ldo;那好,晚安。&rdo;明明今天晚上滴酒未沾,可不知怎的,看著他關上門後,奇怪的酥麻感覺從手腕爆發,迅速波及到全身,她覺得,微微的醉意湧了心頭。十二元旦一過,接連著下了幾場雨。正是枯水期,這場雨對水位沒有太大影響;因這個機緣發現原始地質、水文資料中的種種誤差,理論的誤差導致種種問題:導流隧道工程因山體的忽發性滲水而進展緩慢,水庫壩體的正式修築時間同樣因為這場雨而有所延緩等等‐‐水利工程就是這樣,千頭萬緒,任何一個方面失誤就會導致基礎設定和結構的變化調整,施工進度滯後。很少見到提前完工的水利工程,也就是這個緣故。理論指導實踐,重新考察水庫現狀修訂資料就成了當務之急,陸筠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在整個工地巡視一圈到兩圈,從上游的圍堰算起,沿著剛剛動工的壩體基址檢視一遍,同時做好記錄。這項工作是她和同為水工佈置組的劉工共同完成,可今天他恰好有事,只剩下她一個人。低頭一看,泥土被雨水打溼,偏偏粘性很強,簡直可以拿去糊牆。身上溼透不是問題,走一步帶一腳泥,最後鞋子重得提不起來。就是在這樣身心俱疲的時候,她看到了那起事故的發生。事故是在從採石場到下游圍堰這條路上發生的。關於這一帶的地形,學術一點的解釋是:砂泥岩互層,泥沙含量非常高,遇水後易崩解‐‐惡劣的地址環境使本就坑窪不平的路變得更加難走。運送石料的車子大概二十分鐘來回一趟,在泥路上拖成了長長的痕跡。那時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呼進喉嚨甚至有點香甜。陸筠特地沿著江邊的壩基走回來,江左坡度平緩,壩基地勢略低,距離十餘米,抬頭往斜上方看,雄厚的山體巍然不可犯,一輛運輸車從遠處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