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長大一點後,她終於不再做夢,用絕佳的自控力強行從大腦裡砍去了關於&ldo;父親&rdo;的所有可能。對她來說,生活是一場無休止需要投入所有時間和精力才能打贏的戰爭,和外婆、學業無關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想思考。歷經了那麼多時間和空間之後,她終於站到了父親的墳墓前。唐宓俯身,輕輕放下手裡的鮮花。清冷的百合花倒映在黑色光華的墓碑上,一白一黑,對比十分強烈。每年過年的時候,她都要去母親墓前掃墓‐‐母親的墓就在唐家村後山,普通的石碑上寫著她的一生,母親最後的居所面對著蒼翠的大山和清澈的河水,墳上野草長過一茬又一茬,除之不盡。她想,父母生前不能在一起,死了也不行,依然葬在兩地,真的是沒緣分。江源生把果盤擺好,抬起頭看看唐宓:&ldo;不跟你爸爸說點什麼嗎?&rdo;有什麼可說?她看著墓碑上俊美的年輕人,想,人都已經死了。&ldo;當年那個司機,最後怎麼處理的?&rdo;她最後問道。&ldo;坐了五年牢。&rdo;傅女士說。二十四歲的年輕生命,僅僅換來肇事者五年的牢獄之災。&ldo;當年我們趕走你媽媽,真是錯得離譜。&rdo;江老緩緩開口,&ldo;阿宓,別恨我們。&rdo;唐宓搖了搖頭,沒有解釋&ldo;我不恨你們&rdo;之類的話語,她看著墓碑前的兩位老人,忽然覺得,比起幾年前的暑假在唐家村第一次見到他們,他們也老了。回到市區,時間已經走到了中午。傅女士在回程的車上提議,唐宓去江家吃午飯,再送她回唐衛東那裡。坐上對方的車了也是沒轍了,唐宓想了想,只能應允了這個提議。江家的房子是套別墅,就在市區內環以寧海的房價,能在市內有一套別墅,充分說明了江家的財力和地位。她跟在孔斐然身邊直接走進了飯廳。飯廳很大,隔著飯廳的玻璃,她看到了漂亮的花園,綠樹繁花,和這個季節簡直不搭調。阿姨正把燉湯和各色菜系‐‐端上來。唐宓在長桌的一邊落座。飯菜極其豐盛,偌大一張桌子被各種式樣的盤子擠滿了,放眼看去,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各種食物精美得堪稱藝術品。唐宓這輩子吃過最高檔的飯,也就是大三在國投實習的時候,和部門的領導一起出去在裝修精緻典雅的高階餐廳包廂裡吃的那頓,當時餐桌上的那些菜品絕大多數唐宓聞所未聞。彼時的那頓飯和此時相比,居然尚有不足。&ot;阿宓,你嚐嚐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rdo;傅女士笑著說。江家人的小心翼翼她是百分之百地感覺到了一一對待她就跟個瓷器花瓶一樣,她覺得這種態度也不壞。她在眾人的注視下,以一種做作業的認真態度,開始吃飯。傅女士把各種菜往她面前推,並且試圖用公筷給她夾菜唐宓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想起了外婆,在家裡吃飯的時候,那麼小的桌子,伸手就可以夾到菜,但是外婆還是把盛菜的盤子往她面前推,幾乎快要碰到她的碗才肯罷休。&ldo;媽,讓小唐自己夾菜好了。&rdo;江源生笑眯眯打岔,&ldo;小唐又不是外人。&rdo;&ldo;是啊,不是外人。&rdo;傅女士放下筷子,抱歉地跟唐宓一笑,&ldo;你姑姑說得對,多吃點,&ldo;謝謝。&rdo;面前這頓飯的口味還算不錯‐‐比大學食堂的略好一點,比外婆的飯菜差一點。住校多年,她不自覺地養成了吃飯速度很快的習慣,等她放下碗筷的時候,在座其他人還在細嚼慢嚥。孔斐然再次震驚了:&ldo;表姐,你吃飯速度真快啊!&rdo;江源生也問:&ldo;是不好吃還是吃不慣?&rdo;&ldo;都不是,習慣了。早點吃完飯就可以早點回教室看書。&rdo;孔斐然吃驚地笑了:&ldo;有那麼誇張嗎?這能節約出多少時間啊?&rdo;唐宓說:&ldo;時間會積少成多的。&rdo;她能透過勤學苦讀從那麼個偏僻的小山村走出來,到達如今的程度,所付出的勤奮和汗水絕不是普通的學生可以比擬甚至想象的,說出來的話自然有金石之音,聽得孔斐然訥訥不敢言語。孔先生敲了敲女兒的頭:&ldo;聽到沒有,所以你學習沒有姐姐好,要多跟你姐姐學學。&rdo;&ldo;我知道了,爸爸。&rdo;孔斐然抱著孔先生的胳膊撒嬌。孔先生微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