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回校半天之後，帶回來的新鮮感也慢慢消散，下午之後，班上不再有人圍著他問這問，唐宓身邊也安靜下來。高三之後，每天下午的第四節課就從課外活動變成了自習，整整四節課之後，班上的絕大多數同學早就飢腸轆轆，在下課鈴響之後，同學們如放出囚牢的小鳥一樣，一擁而出，離開教室去吃晚飯，只有唐宓留在教室裡做英語模擬卷‐‐她總是選擇比其他同學更晚的時間去食堂。夕陽西下，斜照落在教室中，伏案做題時，她感覺有人擋住了夕陽，抬起頭來一看，李知行站在她座位旁的走道上，卻並沒有落座，只斜靠著木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唐宓實在提不起精神和他招呼，又低下頭去，一心一意啃著自己的英語模擬卷。李知行看到唐宓正以飛快的速度往試卷上填寫答案，她雪白纖細的十指握著黑色的中性筆，對比十分鮮明，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鴿子。&ldo;這道題選錯了。&rdo;李知行宛如老師指點學生樣，伸出手，在卷子上一點。&ldo;應該選c，needof。這道題四個短語都是對的，但是隻有needof符合上下文的意思。&rdo;唐宓終於抬起頭，略帶驚訝地看了他一眼。&ldo;是嗎?&rdo;李知行說：原句的意思是，給需要的人以幫助。&rdo;唐宓&ldo;啊&rdo;了一聲，再仔仔細細看了一下原句，李知行說得沒錯，的確是自己看錯了題意。她劃掉了錯誤的答案，寫上正確的，同時鉤上了錯題的題號。&ldo;謝謝。&rdo;以英語問題切入，這就算是談話的開端了。李知行說：&ldo;你週末有沒有時間?&rdo;&ldo;沒有。&rdo;&ldo;姑父讓你去找他談談。&rdo;&ldo;沒時間。&rdo;李知行說這話之前就知道他絕對會在唐宓面前碰壁，他也不在意，繼續說下去：既然如此，有一件事，姑父託我問問你。&rdo;&ldo;你沒必要間。你直接告訴舅舅，無論什麼事，我都沒興趣。&rdo;李知行皺眉：&ldo;話不聽完就拒絕?一年過去，你的性子還真是一點兒沒改。&rdo;唐宓驀然抬起了臉，盯著他冷淡道：&ldo;對，我就是這種人。&rdo;李知行沒跟她在這件事上抬槓，只拿出手機一晃：&ldo;數學競賽，你得了全國一等獎。&rdo;他手機螢幕上是數月前的新聞，新聞中列舉了全國數學奧賽獲獎得主的名單。唐宓的名字列在全國二等獎方陣的最前列，並且還貼心地附上了一個&ldo;女&rdo;字，在近兩百位奧賽得主的學生裡格外顯眼。唐宓眼皮都沒眨一下。如果李知行以為抬出這樣的結果能打擊到她，也未免太小看人了。她對自己的這個成績的確稱不上滿意，也明白國家一等獎不是什麼優秀的成績。這幾年保送的規矩越來越嚴，無論是京大還是華大，都只限定了進入全國奧賽集訓隊的才可以被保送，除此外，全國二等獎及其之下就再沒有保送的資格。他大約是覺得，自己因為一分之差，從一等獎跌落二等獎，失去了保送的資格，一定會大大失落神情狼狽吧。&ldo;姑父讓我告訴你，雖然你得的是全國二等獎，理論上是不能保送，但這僅僅是理論上，也不是沒有辦法。無論是京大還是華大，都可以‐‐&rdo;話未說完已經被唐宓打斷了。&ldo;我不需要。&rdo;唐宓這刀槍不入的冷淡神態真是一如既往，絲毫未變。李知行想，一年時間，她怎麼可能有大變化呢?整整一天，李知行坐在她側後方，觀察了她很久。她和以前一模一樣，對待學習一樣認真，上課時認真聽課記筆記，下課後爭分奪秒地做題，除了丁霄霄，她沒有和任何人談話的興趣，有人問她就答，沒人間她就沉默。但有趣的是，哪怕她再怎麼不願意和他說話，但涉及學習的話，她一樣會跟他道謝，並且態度誠懇，就剛剛那樣。因此，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以前一樣轉身就走。李知行鎮定地往下說：&ldo;我知道你對姑父和我有偏見，但是關係你人生前途的這種大事，並非兒戲，我希望你慎重考慮一下，不要因為個人的好惡耽誤了自己的前程。&rdo;唐宓覺得李知行的邏輯十分好笑，就真的微笑起來。&ldo;耽誤我的前程?放棄保送就會耽誤我的前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