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煒上前同她握手。這一握讓他愕然,他看到對方有著和年輕不相稱的手,佈滿了厚厚的老繭,摸起來非常硌手。他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鄉村女教師,容貌並不出色,可是神色堅定,眼睛清澈。蔡玉讓二人坐下,說:&ldo;走了這麼久的路,很累吧。&rdo;&ldo;是挺遠的,&rdo;邵煒指一指蘇措,&ldo;看哪裡都差不多,都不曉得她怎麼記得路的。&rdo;這個房間簡陋得讓邵煒吃驚。昏黃的土牆一碰就會&ldo;撲撲哧哧&rdo;地掉灰,這房間既是書房又是臥室。那張瞧不出顏色的桌子上面放著書和練習本;檯燈黯淡的燈光毫不留情地加劇了四壁的殘破和簡陋,至於簡陋的木床,完全沒入了角落裡,在燈光照不到的黯處。&ldo;沒什麼好招待的。&rdo;蔡玉給兩人到了兩杯熱水,笑容有點歉疚,&ldo;蘇措,我不知道你要帶人來。&rdo;&ldo;是我自己跟著來的。&rdo;邵煒站起來掀開窗子朝外看,&ldo;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rdo;&ldo;山區裡的齊家屯希望小學。&rdo;蔡玉解釋說,&ldo;你看的那片是操場,明天一早,你就會看到孩子來上課了。&rdo;四月的清晨天氣有點偏涼,在山間放眼望去,皆是層層青山,空氣清新,不帶一點雜質,風景雖好,可是代價亦大,偏僻得難以想象,幾乎快被世界遺忘。蘇措跟蔡玉起床得非常早,蔡玉在廚房裡忙碌的時候,她就站在那片並不能算作操場的操場上,眺望著遠處的山巒。就在這樣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山窪裡,居然生存著一所只有一位教師,學生不超過二十人的希望小學。希望(7)&ldo;早。&rdo;邵煒站到蘇措身邊。蘇措對他點頭示意,&ldo;師兄你也早。&rdo;邵煒昨晚打地鋪睡的,睡眠質量不算好;好在平時他們都是熬夜成習慣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他看著她,笑問:&ldo;你怎麼知道這裡的?你跟蔡玉好像很熟悉?&rdo;話音一落,他看到蘇措含笑的面孔,補充道,&ldo;我知道,我的問題實在很多,如果你不想告訴別人,可以不用回答。&rdo;&ldo;沒什麼不能講的,&rdo;蘇措回憶,&ldo;上大學的時候我曾經資助過這裡的兩個小孩唸書,她寫信謝謝我,就認識了。義務教育普及後,我就買了書寄過來。這幾年我跟蔡玉時常寫信,互相之間也很熟悉;三年前我來了這邊上研,離得近了,有時就來看一看。&rdo;&ldo;小師妹你真是讓我慚愧,&rdo;邵煒重重嘆氣,&ldo;有時候看到新聞報紙中也有提,可我們都沒那個心。&rdo;蘇措示意邵煒去看那個忙碌的身影,&ldo;師兄你是在說我啊。跟蔡玉比起來,我算什麼?你知道她在這裡教了幾年書?從她高中畢業後就到現在,十年,整整十年啊。幾乎都是她一個人扛起了這所學校,支教的大學生也來過,不過都是來了又走。起初這所小學,你以為是這個樣子?那時候教室壁上到處是洞,夏天漏雨冬天漏雪。她只有用泥把牆縫、屋頂抹上才能上課。可是這麼些年她半句抱怨都沒有提過。&rdo;邵煒回頭打量校舍。一個小院落,幾間矮房子,鍾就掛在一間教室的簷下;操場中央,還有一杆國旗。十多個年齡不一的孩子們這時翻山越嶺地來上課了,他們大都來自四村八鄉,穿得很樸素。孩子們看到蘇措一個個喜出望外,熱情地湧進來,一口一個的&ldo;蘇老師&rdo;,叫得脆生生的。蘇措半蹲著,笑容滿面地看著那群孩子。邵煒抱著胳膊站著,看到蘇措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幸福的味道,他雖然累得厲害,可是那種笑容和神采是他從沒見過的。看著看著,他心頭泛上莫名的惆悵,愉快苦澀兼而有之,可以意會不能言傳。一個十歲左右小男孩蹦跳著來到蘇措面前,從破舊的書包裡翻出一本數學書,喜滋滋地問她:&ldo;蘇老師蘇老師,這道題目怎麼做呢?&rdo;翻一翻書,蘇措有點詫異,&ldo;小飛你不是三年級嗎?怎麼在看六年級的課本?&rdo;小男孩名叫齊小飛,容貌端正,眼睛明亮,除了衣服破舊,半點也不像是這樣一個貧瘠的山村裡長出來的,明顯比其他孩子看起來不一樣。他嘟嘴:&ldo;三年級的數學都太簡單了,我早就看完了。&rdo;那神情使得蘇措想起了一個人,她失笑,側頭看邵煒在一旁失神,便指一指他,&ldo;小飛,這道題目去問站在那邊的叔叔,老師告訴你,那位邵叔叔是咱們國家很有名的數學家呢,所以啊,肯定講得比我好多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