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們兩個都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念研究生,你難道連讓我照顧都不肯?&rdo;陳子嘉拖過椅子坐下,集中所有精神看著她,靜靜地說,&ldo;你的傷又惡化了,還要瞞我。&rdo;光線透過紗窗已經減弱了不少,不再那麼刺目。蘇措只覺得揪心,別過頭,看著藥水順著細長的透明管子一滴一滴地流到血脈之中,很久後才說:&ldo;師兄,我什麼都給你不了你的,以你的條件,何苦?&rdo;聽到這話,陳子嘉覺得好笑,就真的微微笑起來,也說:&ldo;以你的條件,也何苦?&rdo;一模一樣的問話,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意思。其中的艱辛悲苦,哪裡又為外人所知?&ldo;你強撐著去拿畢業證是因為江為止吧,你根本不是給自己拿畢業證,你是給他拿的,&rdo;陳子嘉笑笑,彷彿談論天氣一樣的口吻,&ldo;你知道的,我就在這裡等你。但是,阿措,你清醒的時候,更願意想念江為止而不是站在你面前的我,那你怎麼能說服我,讓我不想你而去想別的還不知道在哪裡的女人?你自己都做不到抽身而退,又怎麼能指望我做到?&rdo;防不勝防地聽到這番話,蘇措大腦瞬間失靈,她猛然伸手緊緊覆住額頭和眼睛,喃喃自語般重複地說:&ldo;別說了別說了‐‐&rdo;&ldo;我不說了,你好好休息,&rdo;扶住她的肩膀讓她躺下,陳子嘉輕輕說,&ldo;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會等你,我不會放棄。&rdo;睡醒之後已經是晚上,外面漆黑一片,風聲如弦,急急拍打著窗戶。有個人站窗而立,病房裡沒有開燈,外面的月光微弱而薄,他的輪廓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看出他很高,蘇錯費力地把他的背影和外面的夜色分開,可惜怎麼也不成功。&ldo;為止。&rdo;叫完之後她捂住嘴,這麼多年,她怕自己失聲哭出來;那個人刷一下回頭,卻沒有靠近,夜色裡那雙漂亮狹長裡眼睛光芒閃動,宛如星辰。艱難地扶著床頭櫃坐起來,蘇措輕柔地說:&ldo;真的是你嗎?你回來看我?住院的那天我夢到你了‐‐&rdo;病房裡的燈一下子亮了,慘白到森然的地步。起初眼前是一片白,後來人影從光線中剝離開,蘇措終於看清楚面前的的確是有人,可是那張面容和記憶中的有了偏差,雖然很像,卻不是他。&ldo;我不是江為止。&rdo;許一昊靜靜地說,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ldo;蘇措,你認錯人了。這是你傷害(9)他重複著剛剛聽到的醫學名詞,以&ldo;這個故事永遠不會完結&rdo;的語氣一直不停地說下去。等到他說夠了,陳子嘉才說:&ldo;都沒錯,是這樣。&rdo;蘇措的目光漸漸恢復清明,淡淡地說:&ldo;陳師兄,麻煩你出去一下。&rdo;陳子嘉輕聲嘆了口氣,帶上了門。&ldo;你要說什麼?&rdo;許一昊語氣雖然冰冷,可那目光卻還是暖的。&ldo;我一直沒跟你道歉,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跟你道歉。&rdo;蘇措緩慢地開口,&ldo;如果我是你,也不會原諒自己。真的,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因此遷怒於其他女生,她們沒有錯。也不要因此遷怒為止。你都沒見過他,也不瞭解他,所以請你不要怪他。&rdo;&ldo;你找我回來,就是說這個?&rdo;許一昊靠著牆,面無表情。&ldo;是,就是這個。對不起,&rdo;蘇措自顧自地問,&ldo;如果那天我休克之後就死了,像我的爸媽,像我的爺爺那樣死了,你還會怪我嗎?&rdo;他強自鎮定的神色終於起了變化,疲乏,悲憫,愴然,無奈,太多的情緒如潮水一樣湧來,然後都不肯退卻,全部堆積在他的眸子裡,&ldo;不要說傻話。&rdo;蘇措只笑,&ldo;我也就是說說。我能活著是我爸爸媽媽的兩條命換回來的,所以我怎麼會死呢?他們是抱著我死的,車廂爆炸了,碎片到處飛,火苗炸開的聲音在耳邊響,可是他們一動不動地抱住我,還捂著我的眼睛。父母都是這樣的,為了孩子,什麼都捨得,什麼都給得起。所以你別跟許校長鬥氣了。他不是聖人,也會做錯事情,你還要怎麼樣呢?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為你好。真的,他也只是你一個人的父親而已,從來也不是別人的。&rdo;